“顾郎君呢?”
这是温嫦依见到温知宜时的第一句话。
说完恐怕意识到,自己语气过急,又欲盖弥彰地来了一句:“听说顾郎君代替顾家,来给咱们伯府送腊八粥,怎么不见他人?难道说,大姐姐你惹他生气,把顾郎君气走了?”
温知宜没说话,盯着她眉毛看。
温嫦依顺着她目光,有些得意地挺直后背,指尖拂过精心描绘的小山眉。
“这是小山眉,大姐姐没见过吧?”
所谓小山眉,眉尖略细,眉尾分梢,眉尾下画一小山。
温嫦依轻施薄粉,眼晕桃花色,额间,眼尾,唇角,以珍珠点缀,浓密秀发挽起,系以红绸,下坠珠玉,衣裙鹅黄,花纹清雅,能明显看出来,是精心装扮过的。
“大姐姐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你画的这峨眉,早就过时了,还这般细,瞧着就寡淡,如今啊,都画远山眉,长眉,小山眉,谁还喜欢你这种,真难看。”
红袖顺着主子的话接茬:“说起来,这些还都是徐家大娘子想出来的呢。”
“可不是。”温嫦依勾起嘴角,故意说道:“红袖你说,这人和人哪,怎就那么大差别,有的人,心思灵巧,聪慧善良,谁见了不夸一句,而有的人嘛,就是那街上的泼妇,咦,要是遇到了,可得离远点,小心沾上那身泼妇气。”
红袖捂嘴偷笑。
主仆两人打着配合,虽没点名道姓,但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温知宜收回目光,转着手中红梅,笑而不语。
温嫦依皱眉,脸色不善,“你笑什么!”
“怎么,天大地大,你还要管别人笑不笑。”温知宜抬腿往前走,越过阴阳怪气的温嫦依。
“站住!”温嫦依喊道,瞪着她背影,“你不许走,你给我说清楚,你刚刚是不是在笑我!”
温知宜能听她的。
温嫦依跺脚,跑过去拦住她,“你凭什么笑我,难道我说的不对,徐家大娘子长得又好,人又温柔善良,还比一般男子有本事,不像有些人,给人家提鞋,人家还嫌脏呢。”
咔嚓。
梅枝断成两截。
温嫦依瞳孔一缩,理智回归,“你,你要干什么?”
她吓得后退两步,躲到红袖后面。
温知宜见状,连冷笑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她道:“人家有本事,那是人家,和你有关系吗?还是你见她,庶女出身,翻身做主,觉得自己也能行?”
她单手拎开红袖,接着抓住温嫦依衣襟,把人拉到自己跟前,温嫦依吓得闭上眼睛,温知宜顿觉无趣,随手把人一甩,抽出绣帕擦了擦手,旋即扔下绣帕,抬脚离开。
玉白的绣帕飘落,落到温嫦依身前。
温嫦依羞愤难当,感觉自己受到侮辱。
“悍妇!”
......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腊八一过,各种聚会宴请,如雨后春笋,接连不断。
天气愈冷,温知宜不爱出门,能推的就都推了,当然,也因为她是小辈,没人专门请她,她不愿意去,唐氏等人乐得清闲,还不用担心她说错话,到时候徒增尴尬。
宣宁伯府也请了姻亲故旧相聚。
温知宜去露了一面,见容光焕发的谢氏,如众星捧月般,被人围在中间,她很知情识趣,略微坐了坐,便回了玉兰堂。
至于那些人,会在背后说什么,她懒得去搭理。
就在这一日日宴会中,永嘉公主的亲事定下了。
未来的七驸马,出身赵郡沈氏,京都沈氏二房嫡长子,沈言辰。
单看出身,不比顾衡玉差,赵郡沈氏,乃五姓七望之一,京都的沈家,虽说不是家主,却也是由嫡枝分出来的,且如今的沈老相公,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帝师。
说起来,沈家与顾家,还是姻亲呢。
顾家太夫人沈氏,正是出自沈家旁支,其母曹氏,则是平章曹家女。
永嘉公主驸马人选,令京都众人大跌眼镜。
在大庆,有五个姓,地位非同一般,分别是中山沈氏、安定唐氏、范阳卢氏、赵郡沈氏、上党谢氏、河间卢氏、以及京兆杜氏。
而这七个名门望族,也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五姓七望。
几百年来,他们互有联姻,又各自防备,如一只庞然大物,甚至一度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他们连女儿,且不愿送入皇宫,何况是尚公主了。
偏偏那位沈老相公,竟也这般轻易松口。
难道说,沈家和皇室,达成了什么共识。
思及此,其他几家顿时有点坐不住,纷纷派人去沈家探查,同一时间,唐氏谢氏卢氏等在京都的族人,纷纷派人回了祖籍,送了京都最新一期的消息。
除此之外,其他高门勋贵,也在分析宣德帝用意。
就说天子脚下,能缺青年才俊?
这么多翩翩郎君,总不能是凭脸选的吧,且说这沈言辰,还是沈家二房嫡长子,要说这里面没点考量,谁信?
反正我不信。
秉持着这个念头,各家各户的当家人,独坐书房沉思良久。
就是半夜惊醒,都恨不得在心里分析一波,宣德帝白日的那点笑脸,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就在各位相公官人们,被宣德帝这神来一笔,闹得头发狂掉疑神疑鬼时,温知宜接到了顾家送来的请帖,顾家要开一场赏花宴,邀请她后日到顾府游玩。
其中,收到请帖的,还有温嫦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