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
漆黑的夜色里,隐约传来几声狗吠。
车轮咕噜咕噜的声音,消失在宣宁伯府侧门前。
“娘子,娘子。”
撩开折枝梅花坠珍珠的床帐,红袖低声唤着锦被中间,睡得小脸微微泛红的温嫦依,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温嫦依迷迷糊糊睁开眼。
红袖蹲在床榻边,压低声音说道:“娘子,刚刚有消息传来,大娘子回来了,行色匆匆的,脸色很不好看,看起来像是受了惊吓,而且......”
她声音愈低,“她衣裳虽然没换,发型却不一样,娘子您说,大娘子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温嫦依瞬间清醒。
她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红袖回道:“已经亥时二刻。”
温嫦依坐起身,拢着柔软的锦被,冷笑道:“成天早出晚归,谁知道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奴婢听说,有些尼姑庵,不叫尼姑庵,叫淫窟呢。”红袖恶意揣测。
温嫦依眼睛眯起。
阿娘只会叫她忍,但凭什么!
顾伯母喜欢的分明是自己。
“去,把我这位大姐姐,三更半夜才回府的事,好好地说道说道,尤其要点明,她回来时,衣裙凌乱,发髻散乱,脸色瞧着也不对劲,怕是出了什么事。”
“哎。”红袖扬唇一笑,心领神会,“娘子放心,奴婢明白。”
......
从天香楼回来后,温知宜两天没敢出门。
直到第三天,她从温敬轩口中得知一个消息,越王遇刺一事,已经全权交由天策卫。
“越王伤的很重吗?刺客抓到了吗?他是在哪里遇刺的啊?”她端着茶盏,明知故问,像足了一个听到新鲜事,控制不住好奇心的人,任谁也看不出,她内心其实紧张得不行。
温敬轩没有怀疑,说道:“还没呢,也是越王府奴才没用,七八个人抓不住一个刺客。”
“就是,就是。”观棋附和。
温敬轩继续道:“刺客没抓住,同伙也放跑了......”
“同伙?”温知宜轻咳一声。
温敬轩道:“越王府奴才说的,那个刺客,还有四个同伙,他们一路追到六楼,哪知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他们倒是想挨个房间搜,但能上六楼的,谁还怕区区几个越王府奴才?”
温知宜装作听得要懂不懂的样子。
“大姐姐,你这些日子,还是先别出去了,越王的事,圣上十分震怒,怕是不好了结。”温敬轩提醒一声。
温知宜点点头。
当然得震怒,好好的儿子,转眼成了公公,这不得‘青史留名’。
此时,齐国公府。
齐国公阴沉着脸,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儿子。
“你说不说,和你一起的人,究竟是谁?”
齐三郎咬牙爬起来,重新跪好。
他也是运气背,好不容易回到齐国公府,正准备偷摸回房间呢,哪知在半路遇到从书房出来,准备到宠妾房里歇息的老爹,这不,就被发现了啊。
齐国公眼睛多尖啊,一个照面就发现儿子神色不对,等再听到府外传来的消息,连夜把睡在被窝里的儿子提来了书房。
这两日,他白日如常上衙,等回到府,就开始审问儿子。
偏齐三郎嘴紧,不论他怎么呵斥踢打,就是不开口。
齐国公耐心告罄,“越王出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
“那四个同伙,是不是有你?”
“......呃,我能说,都是误会吗?”齐三郎抬起有些发白的脸。
齐国公皮笑肉不笑:“你说是误会,就是误会,天策卫信吗?越王信吗?圣上信吗?事关皇家威严,你以为你能瞒多久,不趁着现在还没事发,把首尾收拾干净,等天策卫上门,说什么都晚了。”
齐三郎犹豫。
齐国公呵道:“说!”
“我......”齐三郎脸色闪烁,一会儿觉得他爹说的对,一会儿又觉得这是在故意吓唬他。
“把阿福押进来。”齐国公冲门外道。
“等等!”齐三郎喊道,他咬咬牙,坚定道:“阿父您就别问了,您就算把阿福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天策卫要能查到,早就查到了,还能等到现在,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说的。”
他梗着脖子,宁死不屈。
“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齐国公怒极反笑。
齐三郎神色一暗,自嘲道:“我死了不是更好,这样阿父您就不必为难,有我这个嫡子挡在前面,您就不能立您最爱的长子为世子了。”
“放肆!”齐国公怒喝一声。
齐三郎撇开脸,两只手紧紧攥住,“......您不过是想知道,是谁送我们出的天香楼。”
听见这话的齐国公,脸上心虚一闪而过。
“你!你简直无可救药,给我好好跪在这里,没我的吩咐,不许起来!”
话音落,齐国公大步离开,不知是去处理他说的首尾,还是为掩饰自己那一刻的气虚。
越王想睡人,被人刀了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宣德帝震怒非常,责令天策卫五日内查清真凶。
京都一时间风声鹤唳。
眼看时间越来越近,天策卫上下日夜搜查,终于找到一点线索——一位被绑在暗室的,原该服侍越王的小官人。
据他说,他在被打晕前,亲眼看到那刺客,易容成他的样子。
至于同伙?小官人表示没看见。
顺着这个线索,天策卫一路查到赵王府。
然后,瞪着赵王府鎏金的匾额,所有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听说,赵王自生辰宴醒来后,脑子就有些不对劲,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迷糊时盯着空气又哭又笑,清醒了就拿着刀在府里乱砍,有目击者称,盛宠如姜侧妃,都被砍得满身是血。
还有宣宁伯,这些日子,那是被赵王针对的焦头烂额。
天策卫指挥使不敢做主,拿着查到的消息进了宫。
宣德帝脸一青,本就寡瘦的脸,越发显得阴沉。
他让顾九行去了赵王府。
不多时,顾九行回来,转述赵王的意思:人呢,是我安排的,谁让他先撺掇刘茹盈那个贱妇害我,我不好过,他也别想好,爱活活,活不了,那就一起去死!
天策卫指挥使深深埋着脑袋,只恨自己不是一个聋子。
看吧,赵王果然是疯了。
越王坚决不认,说自己不认识什么姓刘的。
赵王甩出证据,其中就有越王暗插在赵王府的钉子,以及和刘茹盈接触的时间地点,包括他对刘茹盈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全都记录在侧,由不得越王不认。
越王觉得自己冤死了。
是,那个钉子,是他的人,但他没让他做那些事啊。
有口难辩。
但越王也不是一个好惹的,集结了一群人在朝堂上对赵王发威,两人你来我往,斗得那叫一个激烈,不时有官员被贬出京,又有后面待补的官员填上,原本平静的官场,再次沸腾起来。
有了越王的加入,独自面对赵王怨气的宣宁伯,终于得到一丝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