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的人。”
这是温知宜问出的第一个问题。
杪夏闻言,面容有些怔愣,旋即,她垂下眼帘,语气清冷,说道:“我原以为,我是大娘子的人,等被卖来天香楼,我才明白过来,我谁的人也不是。”
“哪个大娘子?”
“英国公府大娘子,杜氏。”
杪夏吐出一个人名,“我们娘子姓江,乃英国公府江国公嫡长女,我从小伺候娘子,又作为娘子陪嫁,一同来到徐家,我会每隔一旬,向英国公府送去娘子近况。”
“是杜氏要求你做的?”
温知宜捏着折扇的手微不可见攥紧。
出乎意料的,杪夏缓缓摇头,“大娘子从未明言让我做任何事,有时我向她汇报消息时,她还会让我不必这样做。”说到这里,她自嘲一笑,“但转头,她又让人送来赏赐。”
“啧啧啧。”齐三郎发出几声感叹的音节。
真没想到,英国公府大娘子,竟是这样的人。
听说,她还是京兆杜氏出身呢。
温知宜眼眸一沉。
杪夏继续道:“四年前,我发现孙妈妈,把娘子要的虾粉,换成夹竹桃粉末,向英国公府递去消息,可惜一直没等来回信,没两日,莫姨娘所生小娘子,就传来出事的消息,而后孙妈妈和我们娘子,先后被看押起来。”
齐三郎听得出神,自己连忙搬了个椅子过来。
温知宜懒得管她,表情有些不好看,“孙妈妈是谁的人?”
“杜氏。”杪夏道。
果然。
温知宜有种靴子落地的感觉。
“是杜氏指使她?”
杪夏顿了一下,摇头道:“应该不是,出事前,我亲耳听到她说,娘子这次肯定要奖赏她,她帮娘子除了一个祸害,我想,她应该是想讨好娘子,所以自作主张把虾粉换成了夹竹桃粉末。”
“然后呢,然后呢。”齐三郎追问。
“你烦不烦!”温知宜心情不好,有些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齐三郎委屈。
温知宜不看他,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你知道蒲月如今在何处吗?”
蒲月么......
杪夏往上坐了坐,摸了摸趴在她身边的香雪的脑袋,“蒲月和莫姨娘院里的桂儿,私底下一直走得很近,我们被关起来后,她是第一个被放出去的,我被卖来天香楼前,听说她被送出了府。”
“至于去处,想是莫姨娘名下的哪座庄子里吧。”
这已经是明晃晃的说,蒲月是莫姨娘的人了。
“......莫姨娘知道,江氏要害她女儿的事,是吗?”温知宜嗓子发紧,她整个人都绷直了,因为太过用力,骨头仿佛都在隐隐作疼,她脸色随着她这句话,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杪夏默了一下,回道:“我不知道,但我看到,在小娘子出事前,蒲月避着人出去过一回。”
“咳咳,咳咳......”这下,咳嗽不停的人,换成温知宜了。
观棋忙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到她嘴边。
“......我没事。”
温知宜推开面前的药,强迫自己忽略心口处,一阵又一阵尖锐的闷痛。
齐三郎不放心地问:“你真的没事?你看你脸白的,比她还吓人了。”他指了指杪夏,又十分奇怪,“不是在说那什么江氏么,怎么搞的好像是你自己一样。”
“你好吵。”温知宜瞪他。
“郎君,咱们别说话,成不?”阿福把人拉回来。
温知宜快速调整情绪,她并不想浪费机会,她今日过来,就是想问清她心底疑惑。
于是,她道:“江氏生产那日,是你和蒲月跟着?”
听到这个,杪夏表情变了一下,虽然很快隐去,但还是让温知宜抓住。
她直直盯着杪夏眼睛,眼里情绪如排山倒海般涌上,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杪夏对上这样一双眼睛,整个人仿佛卷进深不见底的黑渊,呼吸陡然凝滞。
“江氏生产那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比如......易子。”
轰隆一声,杪夏脑中一道惊雷炸响。
什么,什么,易子?
那个易?那个子?
齐三郎眼睛发亮,差点又喊出声来。
好在他这回及时反应,捂住嘴巴眼睛在温知宜和杪夏身上来回徘徊。
杪夏恍恍惚惚,喃喃说道:“娘子生产那日,是我和蒲月伺候的,当时,娘子向太夫人请完安,回去的路上被野猫吓到,身上突然见了红,对了,还有莫姨娘,莫姨娘当时也要生了。”
“我们没办法,只能把娘子先送去抱玉轩。”
抱玉轩不算大,本是连接两座长廊,用以暂坐赏景的地方,后因太夫人爱到抱玉轩纳凉,又在里面添了一方坐榻。
杪夏还记得,当时为谁用那张坐榻,还发生过一点争执,后面是莫姨娘主动退让,令她身边妈妈另抬了一方软榻进来,没多久,娘子选好的稳婆就来了。
稳婆有三人,领头的姓高。
选中这人,也是因为她运气很好,据说凡是她经手之人,不管过程怎样,最后总会母子\/母女平安。
三位稳婆进来没多久,就传来消息说娘子情况有些不好,里面要了好些热水,一盆一盆血水往外端,后面,高稳婆让熬催产汤,让她和其中一个稳婆,一起去熬催产汤来。
等她端着催产汤,急匆匆赶回来,一声婴儿嘹亮哭声,在房里响了起来。
她推开门,就看到蒲月抱着孩子,惊喜地冲她道喜,说娘子诞下麟儿,紧接着,她又听到旁边,传来一声猫儿般的哭声,是莫姨娘生了,喜得千金。
当时有哪里不对吗?
杪夏一点一点回想,记忆里似乎并没问题。
除了......
温知宜捕捉到她眼底迟疑,紧张地追问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快说,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