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后退一步,温知宜站到她的位置,抬起双手按住唐氏肩膀,五指微不可见用力。
“啊!”
唐氏原本正眯着眼,等待温知宜的服侍,谁料下一刻,肩膀传来一股剧痛,她面色急速涨红,整个人不受控制般往前一弹,人径直朝前面地上扑去。
她年龄大了,反应也慢了,琥珀又离得有些远,根本来不及救她。
“太夫人!”
众人一瞬间冷汗直冒。
最后还是温知宜眼明手快,勾住她后领将人拽了回来。
刘妈妈感觉自己双腿发软,轻一脚重一脚地扑了过去,“太夫人,您没事吧?”
唐氏捂着脖子,剧烈咳嗽,脸色有些白,是吓的。
“大娘子!”刘妈妈站起来,怒目而视。
温知宜很无奈啊,“刘妈妈不必对我吼,我也是第一次服侍人,这不没经验么,我在庵里时,做惯了粗活,你看我手上,现在还有茧子呢,可比不得阿婆身边的姐姐们温柔。”
“不过你们放心,等我多试两回,就知道用多大的力了。”
说着,她再次把手伸向唐氏。
唐氏余光瞥见,整个人一个激灵,“不!”
见众人向她看来,她深呼吸一口,维持体面道:“我的意思是,我有些累了,打水来给我泡泡脚,便歇息了吧。”
刘妈妈对琥珀点点头,接着眼睛转向温知宜,“娘子,来吧,服侍太夫人洗脚。”
温知宜神情微僵,对上刘妈妈看好戏的眼神,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笑道:“好啊,我这就来。”
琥珀端着热水进来,小心放到坐榻下面,而后替太夫人褪下鞋袜,轻柔拖着太夫人的脚放进水中,随后她站起身退到一旁,把位置留给温知宜。
刘妈妈抬抬下巴,“娘子,请吧。”
温知宜看看琥珀,又看看刘妈妈。
瞧瞧这默契,要说不是事先商量好的,她可不信。
见她不动,唐氏慢悠悠道:“怎么?嫌我这老婆子脚脏?”
“阿婆这话,可让人无地自容,孙女儿哪敢呀,这就来。”温知宜神色从容,抬手挽起袖子,绕过坐榻走上前去,眼看快到脚盆边,她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人朝前扑了去。
好巧不巧地,右脚刚好踩到脚盆边缘,太夫人双脚放在里面,就这么被她撬了起来,双脚朝天地倒在榻上。
“哎哟!”
琥珀:“!!!”
刘妈妈:“!!!”
其余婢女瞪大眼睛,过了有好一会儿,齐齐发出尖锐爆鸣声。
“啊啊啊啊!”
“太夫人!”
“快快快!”
所有人一窝蜂涌上去。
唐氏捂着腰,“哎哟哎哟”叫唤,整个人根本动不了。
温知宜被挤去边上,瞅着前面闹哄哄的场景,老老实实垂下脑袋站着。
琥珀招呼人去王太医府上,赶紧请王太医过来瞧瞧。
唐氏黑着脸把人叫住。
她丢不起这个脸!
“好,你真是......好得很!”咬牙切齿。
温知宜满脸歉意,“阿婆,我一想到,可以孝顺您,心里一激动,就......意外,都是意外。”
唐氏拉长着一张脸。
刺头是吧?不服管教是吧?
她倒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有......不怕死的人!
“你们都下去,元娘留下,服侍我歇息。”
她倒要看看,她敢不敢要她的命!
“是,阿婆。”温知宜福身,看起来十分乖巧。
但唐氏哪里还会再信她,冷冰冰道:“愣着作甚,给我擦脚,扶我去床上。”
“擦脚?我不会啊。”
“不会就学!”
“像揉肩那样吗?”
唐氏心口一跳,接着后背一凉,嘴硬道:“什么都不会,要你有什么用!”
刘妈妈带着琥珀等人退下,临出门前没忍住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娘子低着头任太夫人训斥,看起来似是十分柔顺谦卑,可实际上,太夫人却没再提让她擦脚的话。
这一场下马威,明显是大娘子胜了。
熬鹰这法子,怕是不适合大娘子。
戌时正,唐氏上床歇息,闭着眼睛冷声道:“我这里守夜的规矩,你都知道了?”
“是,刘妈妈都给我讲了。”温知宜低眉顺眼站在床前。
唐氏眼角瞥她,“那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你是属驴的吗?要我挥一下鞭子,你才知道动一下!”
“阿婆,我是属龙的。”
“闭嘴!”唐氏气血翻滚,“从现在起,你不准说话。”
不说就不说。
她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温知宜点燃安神香,乳白气流通过香炉散入房间,不多时,床榻上传来平缓的呼吸声。
她又等了一盏茶时间,随后指尖漫不经心划过香炉盖子,琉璃的盖子“叮当”一声砸到桌上,咕噜噜滚下桌面,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半梦半醒的唐氏,腾得一下睁开眼睛,心脏咚咚咚狂跳。
不等她质问出声,床帐外先传来一声惊呼,“哎呀,香炉盖子怎么掉了!”
唐氏唰地撩开床帐,温知宜闻声看过来,脸上满是歉疚,关心问道:“阿婆,没吓到您吧,这香炉盖子,不知怎么回事,突然掉了下来,吓了我好大一跳呢。”
“你——”
唐氏想骂人,又没有理由,气愤地一把放下床帐。
温知宜还在床帐外道:“阿婆您放心,这次我一定看好它。”
有了温知宜的保证,香炉盖子果然没再掉,但等唐氏刚刚要睡着,床帐外又是一声惊呼:“啊!老鼠,有老鼠!!!”
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伴着“哐当噼啪”“叮铃哐啷”的声响,柜子倒了,花瓶碎了,凳子侧翻在地上,茶壶倒在桌子上,里面的温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唐氏睁着一双无神的眼,脑仁一跳一跳的疼。
突然,她眼前一亮,有人拉开床帐,委屈巴巴道:“阿婆,有老鼠。”
“滚!”
一声充满暴躁的低喝,正是出自唐氏这位讲究了一辈子规矩体统之人的嘴巴。
“哦。”
温知宜应了一声,把床帐放下来。
接下来,她不是失手打碎茶壶,就是没拿好香盒掉到地上,这里“哐啷”一声,那里“铛铛”两下,温知宜一晚上没合眼,唐氏同样熬了整夜,脑袋一抽一抽的跳。
可温知宜年轻啊,熬了一整夜,除了面色疲惫点,再没有其他不适。
唐氏就不行了,几次迷迷糊糊间被吓醒,心口一阵一阵发凉,耳朵嗡嗡的叫,脑袋昏昏沉沉,还恶心,想呕吐,胸口又慌又闷,时不时抽痛一下,心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她这哪里是熬鹰,分明是熬她的命!
等第二天一早,刘妈妈带着琥珀过来,就对上两双通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