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峥耳朵倏地一红,慌忙松开了搭在端柔腰肢上的手。
拱起手道:“微臣参见公主。”
端柔微微抬手道:“何侍卫不必多礼。”
“方才多谢你相救,否则本宫摔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何云峥不敢直视端柔,头埋得低低的:“保护公主是微臣职责所在,公主不必言谢。”
端柔公主打量了他一眼,他一如从前那般木讷。
“你自小武功便不错,当御前侍卫也有些年头了,为何不要个恩典升迁,去前线杀敌立功,报效朝廷?”
何云峥是萧衡的伴读,所以幼时她也曾见过何云峥,能文能武,若只当个御前侍卫实在有些可惜。
她相信,若是何云峥请旨去前线,皇弟定会恩准的。
何云峥眼神有些闪躲,低声道:“前线之前有阮将军,现在又有北辰王。微臣想要在御前护皇上安危,保这宫城太平。”
端柔含笑着点头:“也是,想来皇弟也习惯了你在身侧。”
何云峥再抬起头时,端柔已经转身往承明宫而去。
日夜更迭,他所见最多的,便是她的背影。
这抹倩影,早已成了他心底最甜的蛊。
端柔进了承明宫,这才发现柳月棠也在,她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旋即福身下去:“皇弟。”
端柔长公主是宫中唯一的嫡公主,即便是皇后见了都会敬三分,柳月棠自也应该行礼的。
她盈盈起身,欠身道:“见过端柔长公主。”
端柔长公主微微颔首:“熙嫔娘娘不必多礼。”
她细细瞧着柳月棠,这是除了家宴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着她。
不愧是皇帝的宠妃,眉如弯月,眼似秋水,顾盼之间端庄却又带了几分娇媚。
“说来本宫和熙嫔娘娘也曾有过一段缘份。”
柳月棠疑惑抬眸:“长公主指的是?”
端柔敛裙而坐,娓娓道:“之前熙嫔娘娘曾与皇弟梅园相遇,本宫见皇弟因为梅园一督而念念不忘,便欲将熙嫔娘娘寻出来,却不曾想寻错了人。”
念念不忘?柳月棠抬眸望去,只见萧衡轻轻咳嗽了两声,以掩饰他的不自在。
柳月棠抿唇一笑,“是月棠让长公主费心了。”
长公主抚鬓而笑,发髻上垂下的金步摇映得容色生辉:“本宫也只是希望,皇弟身边有个可心的人。”
那时昭妃经常任性耍脾气,玉妃又跋扈张扬,明嫔又愚昧聒噪,萧衡身边就没个贴心的嫔妃。
而眼下,她相信自己没有看走眼。
眼前的熙嫔娘娘愿意为了皇弟将自己涉入险境,这份痴情勇敢之心,便已经打败了后宫众多女子。
柳月棠抿唇浅笑,娇羞地把玩着手中的团扇。
这一幕落在萧衡眼中,心中犹如淌了一抹蜜,却又端起茶盏轻啜了口茶,掩饰自己的窘态。
“过去的事,皇姐便不要再提了。”
他一国之君,怎可将这些儿女情长摆在桌面上说。
况且,他当时对柳月棠也只是起了几分兴趣而已。
端柔执起团扇掩唇一笑:“好,皇姐不说了。”
“本宫听闻熙嫔擅长棋艺,可有兴趣同本宫下一局?”她侧头看着柳月棠。
柳月棠款款起身:“长公主既有兴趣,月棠定当奉陪。”
言罢,两人坐到了桌案旁,宫人很快的便摆好了棋盘,由两位主子进行一场痛快的厮杀。
萧衡则在一旁批奏折。
一瞬间,殿中唯剩下棋子清脆落盘和奏折的声音。
雪白色轻烟从香炉中悠悠逸出,弥漫得满室香郁,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直到申时,卜子安躬身进了内殿,小心翼翼道:“皇上,瑶华宫的宫女来了,说昭妃娘娘高热不退,一直唤着皇上的名字,让皇上您去瞧瞧。”
萧衡眉头一紧:“昭妃怎么又病了?”
他将折子合拢,便起身对着柳月棠和端柔长公主道:“朕去看看昭妃,皇姐和淼淼继续下棋。”
柳月棠连忙起身恭送。
看着萧衡匆忙的脚步,柳月棠突然明白,即便昭妃宠爱不如从前,可是在萧衡心中,昭妃依旧是他最重要,最特别的一个存在。
上一次昭妃来截宠时,萧衡虽留下了,可第二日下了朝便又赶去了瑶华宫。
倘若自己和昭妃同时遇险,让萧衡只能救一个的话,那一定会是昭妃。
不过没关系,她才入宫两年,怎么可能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相比。
再者,若真是遇险,她也会想办法自救,而不是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
男人啊,都靠不住。
看着柳月棠略低的眉心,端柔执起一颗棋子柔声道:“熙嫔娘娘不必因此伤怀,昭妃娘娘自从她母亲去世那年便落了病根,身子总是病,皇帝素来心疼昭妃,此番也是有些着急。”
柳月棠缓缓坐下,宛然一笑:“我并非伤怀,而是有些羡慕昭妃娘娘罢了。”
“不过我也知道,昭妃娘娘同皇上自小青梅竹马,她在皇上心中的份量理应和旁人不同。”
说完,她执起一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端柔长公主摩挲着手上的棋子:“熙嫔可读过一本书?名为朝暮长歌?”
柳月棠轻轻摇头。
她含笑道:“这本书中,将男子初次心仪却得不到的女子唤做白月光,而后面爱上却又失去的女子唤做朱砂痣。”
“本宫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在那男子的心中,白月光更重要,还是朱砂痣更重要。”
这是柳月棠第一次听闻这般特别的称呼。
白月光,朱砂痣。
白月光的名字一听便是如此美好,纯洁。
她微微沉思,展颜道:“我认为,若那男子足够爱白月光,便不会有朱砂痣的出现。”
端柔眸中一亮,稍有些意外:“哦?熙嫔竟是如此认为的吗?”
柳月棠浅浅一笑:“这只是月棠自己的见解,让长公主见笑了。”
“不!”端柔微微摇头。
“熙嫔的见解很有道理,但是本宫希望天下女子,都能成白月光,也能做朱砂痣。”
柳月棠嘴角轻扬,眼里像是含着璀璨的光,“长公主不就是您所说的女子吗?既为白月光,又为朱砂痣。”
端柔闻言,梨涡深陷,盛满了甜蜜和幸福。
“本宫或许便是这世间鲜少的幸运女子。”
瑶华宫。
昭妃昏睡在榻上,双颊泛着病态的嫣红,干裂的唇一直唤着:“衡哥哥……衡哥哥……不要走,不要走。”
一声衡哥哥唤起了往昔的年少时光,萧衡握住昭妃滚烫的玉手,柔声道:“朕在!朕不走!”
随着这句话落下,昭妃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心,指尖下意识的攥住了掌中萧衡的拇指。
见昭妃睡得安稳了一些,萧衡侧头看着夏莹,低声喝道:“你们怎么伺候的!”
夏莹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娘娘是因为今日在凤仪宫门口见到了您和熙嫔娘娘……”
夏莹不敢再说下去,可萧衡心中却已了然。
他没想到,昭妃的气性依旧如此大,此番竟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萧衡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入宫七年了,她竟仍旧见不得自己与别的女子亲近。
可一想到自己亏欠于昭妃,萧衡便硬不下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