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日,素来雨露均沾的天子就好像魔怔了一般,每日都腻在锦绣阁。
六宫皆做冷板凳,唯有锦绣阁风光热闹,这是六宫从未有过的。
这一日午后,柳月棠正躺在榻上小憩。
翻身时迷迷糊糊见到床边坐了一人。
还是玄色衣衫。
柳月棠脑子一个激灵,缓缓撩起眼睫,果然看到萧衡坐在自己身边。
他慵懒地倚在床边,手中捧着书,端的是漫不经心。
听到动静,他抬头望着柳月棠:“醒了?”
柳月棠睡眼惺忪的坐起,诧异道:“皇上何时来的?您怎么不叫醒嫔妾。”
萧衡扬唇:“昨夜你累极了,朕便不忍心叫你。”
想起昨夜那番颠龙倒凤,柳月棠半掩在长发下的耳根登时一热,眼波娇羞流转唤了一声:“皇上~”
“皇上还说呢,嫔妾今日起床腿酸的很。”
“腿酸?朕还说趁着今日天气好,带你出去走走。”
柳月棠眸中闪过喜色:“皇上难得有空陪嫔妾闲逛,嫔妾自然要去。”
说着,柳月棠便吩咐挽秋替自己梳妆。
满头的乌发很快地便被挽秋高高地盘起,轻扫峨眉,胭脂染颊,嫣红的口脂点上更是娇艳不可方物。
柳月棠拿起首饰盒中的珊瑚点缀桃花钗,和一支宝石嵌蝶钗,分别贴在发髻上对镜比试着。
随后,转头眉眼弯弯的看着萧衡:“皇上,嫔妾戴哪只钗好看一些?”
她眼尾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娇俏和妩媚,嘴角粲然绽放的笑容让萧衡难以移开双眼。
他轻轻起身走到她面前。
打量着手中的发钗,最后选了那支宝石嵌蝶钗。
“棠儿娇艳如花,头上便不需要戴花了。”
说着,他拿起柳月棠手中的发钗,亲自替柳月棠插在了发髻上。
看着镜中的娇靥,萧衡目光渐深:“螓首峨眉, 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
镜中两人眼神交汇,动作亲密的依偎着彼此。
倒是应了那句,岁月静好。
冬日的太阳如碎金细腻洒下,拂过一身暖意。
昭妃姿态闲散地坐在锦鲤池旁,白皙修长的手指抓着鱼食徐徐洒于池中。
梅花缎面狐毛大氅垂在椅子上,娴雅冷清。
夏莹站在一旁,目光瞧到缓缓而来的萧衡时,瞬间打起了精神:“娘娘,皇上过来了。”
昭妃拨着鱼食的手微微一顿,抬眼过去。
果然,萧衡修长的身影正从日光中缓缓走来,他披了一件厚实的大羽斗篷,斗篷之下,同身旁的女子双手紧握。
昭妃死死盯着那双手许久,直到夏莹唤着她,她方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到萧衡身前。
“臣妾给皇上请安。”
柳月棠亦屈膝下去,行礼问安。
萧衡抬手将她扶起身,柔声道:“朕倒很少见你出来。”
昭妃浅浅一笑,清淡雅致的声音中带了一缕苦涩:“深宫寂寞,臣妾若不找点事做,如何打发时光?”
她目光幽幽落在柳月棠身上。
“自是不如熙婕妤,可以每日得皇上陪伴。”
柳月棠微微一惊,从前皆说昭妃从不争风吃醋。
可方才这句话,里面的酸味她都能闻到了。
她以余光打量着萧衡,见其神色复杂,却是一言不发。
气氛一下就沉默下来。
柳月棠思忖片刻,微微挪动脚步,与萧衡拉开距离,颔首道:“昭妃娘娘误会了,是嫔妾身子不争气,这才央着皇上多来锦绣阁。”
她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脆弱地颤抖着,衬得面前的昭妃气势逼人。
此话一出,萧衡眉头显而易见的一蹙。
也正好达到了柳月棠想要的效果。
自己越解释,便越会显得昭妃强势。
萧衡可是天子,他想宠谁便宠谁,即便昭妃是他心尖上的人,也不可能容忍妃嫔这样置喙。
否则,他便是不要颜面了。
“哦?”
昭妃扬起红唇:“熙婕妤身体抱恙,理当在宫中静养,何以还要皇上陪伴左右?若皇上因此染恙,龙体有损,你该当何罪?”
柳月棠闻言,身子惶恐一颤,连忙跪下:“是嫔妾考虑不周,还请昭妃娘娘恕罪。”
昭妃冷冷觑了她一眼,正欲开口,低沉的声音飘进她耳中。
“谁让你跪下的?”
不待昭妃反应过来,萧衡便弯腰将柳月棠扶起。
随后一脸正色的看着昭妃:“朕宠爱她,难道她就有错吗?”
昭妃心脏猛地一缩,只觉得脚步踉跄,幸好夏莹牢牢扶住了她。
她极力控制脸上的情绪,恍惚地看着他。
眼前男子神色宁和淡漠,日光打在他长袍的金丝龙纹上充满了威仪和刺眼。
昭妃喉间发涩,提裙跪地,冷冷道:“是臣妾错了。”
“求皇上治罪。”
言罢,她俯身在地,纹丝不动。
萧衡紧皱着眉头,眸色晦暗不明。
柳月棠垂头看着萧衡的手,他指腹缓缓摩挲着玉扳指。
这是他犹豫的惯用动作。
由此证明,萧衡并非是真的怪罪昭妃。
否则他便不会如此犹豫不定。
他是天子,想要处罚谁直接一句话便定了。
而此时,对柳月棠来说,以退为进才是最好的办法。
既给了萧衡脸面,又彰显了自己的气度和善解人意。
于是,她垂眸低声道:“皇上,此事不怪昭妃娘娘,昭妃娘娘也是为了龙体着想。”
萧衡握住她的手腕,将手炉塞到她怀中。
“你先回去,朕有话同昭妃说。”
柳月棠握着手炉,乖乖屈膝:“那嫔妾便先回宫了。”
萧衡轻轻点头,很是欣慰她的懂事。
这一点,也是最合他心意之处。
他宠柳月棠,不仅仅是因为她那绝色的容貌和床笫间的妩媚。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懂得分寸。
知道说什么能讨好自己,做什么能让自己心情愉悦。
他白日里忙于朝政,去后宫便是消遣的。
就连朝中那些臣子下了朝,也希望回到家见到的是笑脸盈盈迎接他的女人。
而不是永远都是那副清冷的面孔。
久而久之,看见都会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