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风从柳月棠身边飘过,眨个眼的瞬间萧衡已然走了出去。
柳月棠呆愣在地,久久未反应过来。
流筝急忙进来,见到柳月棠黯然失色的坐在榻上,心头一颤。
“小主,您……您是和皇上吵架了吗?”
柳月棠摇摇头,她倒是希望是吵架。
一个男人唯有对你用心之后,方会会同你争执,否则你连争执的机会都没有。
而如今,她理不出自己让萧衡生气的点。
莫不是,她有些急于求成,有些多嘴了?
亦或是,那些过往,是萧衡的禁区,触及便会爆发?
可若是自己真触及到了萧衡的底线,他便不会仅仅只是拂袖而去。
柳月棠心烦意乱的揉了揉眉心。
半晌,她风轻云淡的睁开了眼:“罢了,先安寝吧。”
唯有养精蓄锐,她才能有精神去慢慢揣测这位帝王的心。
明日的事,那便明日再说吧。
萧衡一路冷着脸回了承明宫。
这可把周德福吓得够呛。
往日里,皇上去锦绣阁哪一次不是高高兴兴出来的?
他实在捉摸不透,熙婕妤这是说了何话让皇上如此动怒?
萧衡脸色阴沉可怖地冲进了内殿。
床头的烛火灼灼摇曳,映得他满脸通红。
他死死盯着烛光,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随后抬起手,大手一挥,想要将烛火熄灭,却不曾想将蜡烛打翻到了幔帐上。
幔帐瞬间燃烧了起来,红艳夺目,飘忽的火苗似一条毒蛇游动。
萧衡瞳孔瞬间放大,仿佛有一只手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脏,喘不过气来。
“周德福!”
他一声怒喝,周德福拔腿跑了进来。
眼前的一幕吓得他脸色煞白,心惊胆裂。
惊慌之下,周德福拿起一旁的茶壶便将水给泼到了火苗处,火势瞬间熄灭。
他连忙走到萧衡面前:“皇上,没事了,火熄灭了。”
萧衡依旧死死盯着火势的地方,双手不停地颤抖,额间冷汗涔涔。
紧接着,他心脏一阵狂跳,无法呼吸,紧紧捂着胸口。
周德福顿时大惊,瑟瑟发抖地跑到柜子面前,找出了一颗药丸。
“皇上,药来了,药来了。”
他颤抖着手喂到萧衡口中。
萧衡服下药后呼吸渐渐缓和,脸色也逐渐有了血色。
周德福惊得出了一身冷汗,见萧衡有所好转瞬间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道:“皇上,可要奴才请太医?”
萧衡眸光骤然凌厉如剑,狠狠扫向他。
周德福身子一抖:“是奴才多嘴,奴才多嘴!奴才这就下去领罚。”
他一如既往地退出内殿,给萧衡留一清净之地,可这一次,他却被叫住了。
“周德福,朕这般是第几次了?”
周德福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萧衡,低声道:“三次……”
说完,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是奴才的错,奴才以后吩咐宫人将蜡烛放得牢固一些,离皇上的床远一些。”
“奴才该死!”
言罢,他重重磕头。
“三次……”萧衡喃喃念着,不禁冷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他堂堂一个帝王竟然会怕火。
自幼时着火被烧伤时,他便留下了很大的阴影,最严重之时,他甚至连烛火都不能见。
后来,宋母后将他养到了膝下,是她用她的耐心,她的温柔,她的慈爱,一点点地将自己治愈,让他可以接近烛火,甚至可以端着蜡烛。
可一旦见到大火,他便会忍不住全身发抖,呼吸困难,脑海中会一遍遍的浮现着当初自己被火烧,可母后却抱着六弟灵牌责骂自己的情形。
他怕极了那一幕,也恨极了那一幕。
萧衡沉沉闭上双眼:“朕知道了,你出去吧。”
自此,一连半月,萧衡都不曾召见任何一位妃嫔。
玉妃和明嫔等人前去承明宫皆吃了闭门羹。
就连昭妃亦无例外。
不过,她终究在皇上心中的分量不同,两次相见,却只吃了一次闭门羹。
这一日柳月棠病后的第一次请安。
她踏进未央宫时,所有人的目光便如刀子一般落在自己头上。
玉妃眼底盛满愤怒,狠狠盯着柳月棠朝霞映雪的脸蛋:“熙婕妤可真是没心肝的东西,你惹怒了皇上,害得咱们也被皇上冷落,你却在宫中肆意自如,养出了好水色。”
不怪玉妃此话,半月来,柳月棠便真的是在养病。
大大小小的补品,尤其是补气血养颜之物服用了不少,肌肤即便不施粉黛亦面若桃花,粉光若腻。
柳月棠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玉妃娘娘说笑了,若嫔妾真有那么大本事让皇上冷落后宫,便不至于如娘娘您这般不见天颜了。”
“你……”玉妃气得拧眉。
旋即又缓缓笑道:“知道自己失了宠便应该安守本分,伏小做低!”
明嫔白了柳月棠一眼:“也不怪熙婕妤如此猖狂,距上一次皇上冷落后宫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我记得,那一次昭妃娘娘硬闯勤政殿,结果被皇上赶了出来,害得皇上不见六宫所有人。”
话题突然落到了昭妃头上,昭妃目光冷如寒冰,红唇轻启:“自己不中用,莫将锅甩到本宫头上。”
说着,她抬起下颚:“本宫为何闯勤政殿你们毫不知情,便不要拿熙婕妤同本宫相比。”
她口中全是对柳月棠的轻蔑之意。
也是,她是高高在上的昭妃,拥有皇上的偏宠。
而柳月棠,只是位恩宠不稳的婕妤。
皇后出来后,方才止住了这一番争论。
她依旧是对着柳月棠嘘寒问暖了一番,尽显中宫之态。
出了未央宫,流筝扶着柳月棠回宫。
却被一顶轿辇给挡住了回宫之路,柳月棠抬头,见玉妃高高在上的坐在步辇上,目光森冷的审视着自己。
“熙婕妤,你舍身救驾却换来了失宠,很失望吧?”
柳月棠平静的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嫔妾不失望,因为有娘娘您陪着嫔妾一起失宠。”
玉妃眸光陡地锋利:“谁给你的胆子如此对本宫说话。”
她眼睛半眯,低低道:“梅园一事,你瞒得过皇上,却瞒不过本宫。”
柳月棠唇畔含笑:“看来嫔妾猜的不错,此事果然同娘娘您脱不了干系。”
玉妃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点翠如意步摇,曳出迷离珠光,衬得她嘴角的笑容更加阴冷。
“你很聪明。”
柳月棠淡然一笑:“多谢娘娘夸奖。”
见她这般淡定嚣张,玉妃冷冷哼了一声。
“是要奖。”
她眼角轻挑:“本宫便奖赏你在此跪至天黑。”
“倘若你敢起身,这奖赏便不是如此简单了。”
她瞳孔微微一缩,压迫感油然而生。
柳月棠一言不发,提裙而跪。
玉妃眼角眉梢尽是得意:“和本宫斗,你还嫩了点。”
“没了皇上的宠爱,看谁还能护着你。”
于是,她抬手让步辇起轿。
看着玉妃渐渐远去的步辇,柳月棠背挺得更直了几分。
流筝愁眉紧锁,小声问道:“小主,咱们真的要跪到天黑吗?”
柳月棠目光一沉,暗光流转,衬着眉目妩媚幽深。
“跪!自然要跪!”
她执起手绢擦去嘴角的口脂。
“不过……我是要到御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