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主仆二人吓了一跳,柳月棠快速将眼角盈盈欲坠的泪拂去,含笑起身。
然而,她脚刚沾地,萧衡便按住了正欲行礼的她。
“快坐下,让朕看看你伤了哪里。”
他将柳月棠按在榻上,细细打量着她脖颈,见并无伤痕,又拉起她的手腕瞧了一番。
柳月棠甚是受宠若惊,眼中流转着星辉,拉住萧衡的手道:“皇上,嫔妾没事,嫔妾只是不慎撞到了后背而已。”
萧衡闻言,褪下她身上的纱衣。
只见她润泽如玉的后背上一抹淤青之色极其刺眼。
肩膀处还被擦破了皮,血迹已干。
他抬手轻轻抚着她伤口旁边的肌肤。
许是摩挲的有些痒,她身子微微一颤,柔声道:“皇上,嫔妾真的不疼,只是小伤而已,擦擦药便好了。”
萧衡喉结慢慢的滚动着。
宫中妃嫔皆是娇生惯养惯了,即便被针扎了一下都要疼个半日。
而眼前女子在自己面前却从未娇气过。
她本可以说自己救了桉儿,以此邀宠。
可她却并没有。
反是将所有的疼痛和伤害都咽下,还善解人意的让自己别担心。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般傻的女子?
见萧衡不说话,柳月棠有些许不安的问着:“皇上,是不是嫔妾后背很丑……”
萧衡摇摇头,眼中蕴着一抹心疼,低沉温润道:“不丑。”
他拿起一旁的药膏,用银签子挑出蘸至手上。
随后小心翼翼的抹在她受伤的肌肤上。
柳月棠绷紧了身躯,手紧紧的攥在了一起。
萧衡手顿时一滞,“疼吗?”
柳月棠微微颔首:“碰到伤口的时候有些疼,不过嫔妾能忍。”
“朕甚少替人上药,不知轻重,若你疼便告诉朕,朕轻一些。”
言罢,萧衡又取了一些药膏在指腹,他动作生疏却很是轻柔,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女子。
“先前为何不告诉朕你为了救桉儿受伤了?”
“嫔妾怕说出来没人会信。”她声音中弥漫着悲凉。
“就像方才,皇上也没有信嫔妾,不是吗?”
她转过身去,举目静静凝视着他。
萧衡眉目被烛光染得多了几分温情,须臾,他伸手将她鼻尖的一缕发丝拢至脸庞。
“棠儿,这宫中处处都充满阴谋算计,上至朝廷,下至后宫,从未有谁真心对过朕,朕也从未相信过谁。可是……”
他深深望着她:“棠儿,朕可以试着,以后多信任你几分。”
他话音刚落,便觉怀中一热,女子动容紧紧抱住了自己。
“皇上,嫔妾不需几分,嫔妾只需您一分的真心和信任便好。”
萧衡抚着她披肩的长发,眼眸温柔:“傻瓜,人人都想要朕十分的宠爱,你却只要一分。”
柳月棠贴着他的胸膛,一字一句烙在萧衡心上:
“因为嫔妾希望皇上将余之九分真心留给萧衡,而非当今圣上。”
萧衡一愣,听她继续幽幽说着:
“皇上忧国忧民,将所有精力都给了景元,却未曾有一日好好爱过自己。嫔妾想告诉皇上,您不止是天子,更是嫔妾的夫君,也是萧衡。”
一抹深深的感触在萧衡心中荡漾开来,仿佛是某种失去的东西。
他眼神平静温柔得似一潭秋水,默然良久,方才垂头落了一吻在柳月棠额头上。
“棠儿,从未有人对朕说过这些话。”
“于她们而言,朕不过是攀附高升的工具,她们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恩宠不断,家族是否昌盛,却无一人告知朕,朕不仅为天子,也是自己。”
柳月棠抬起眼直盯着他的眼眸,娇媚的脸上唯有感切和深情,柔柔唤了声:“皇上……”
萧衡俯身下去,低头吻在了她樱红的唇上。
须臾,红幔轻垂,锦衾凌乱,缱绻旖旎。
许是萧衡今日格外的温柔体贴,柳月棠每每都能和他同一时间共赴云雨。
而萧衡也从未遇到过可以同他这般契合之人。
东方泛白,晨露熹微。
萧衡苏醒之际,柳月棠尚在酣眠。
她的睡相很好,入睡后手脚从不会乱放,亦不会发出一丝声音。
所以一向睡眠浅的他每每在她身边都能睡的安稳。
萧衡替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服竟被她牢牢握在了手中。
见她眉目舒展,呼吸轻浅,萧衡一时不舍得将她唤醒。
便对着流筝招了招手:“去将备用的里衬拿来。”
柳月棠醒来时,天已大亮。
见手中竟握着萧衡的衣服,她登时一愣。
“流筝……”
流筝挑了珠帘而进,笑吟吟道:“小主,您醒了?”
“皇上的衣服怎么在这?”柳月棠问。
流筝一听,喜不自胜得弯起了眉目:“小主有所不知,皇上晨起时发现您握着他的衣衫。为免打扰小主清梦,皇上便将衣服脱下来重新换了一套。”
“小主……你昨夜那番话彻底将皇上的心拿住了。”
柳月棠闻言嗤笑一声,悠悠道:“我拿住的不是他的心,而是他的软肋。”
人站得越高,便越是向往那些平淡却简单的幸福。
身为帝王,拥有三宫六院,却没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不离不弃的女人。
真是可悲。
却也……活该。
毕竟,以心换心方得真心。
但自古以来,天子都没有真心。
她淡淡的看着萧衡留下的衣衫,指腹有意无意的在上面摩挲着。
“流筝,去打盆水,我要亲自洗这件衣服。”
流筝吃了一惊:“小主,你为何要亲自动手?”
柳月棠轻轻挑起衣衫,嘴角勾起嫣然弧度:“皇上那般想要一个平淡温情的家,我为什么不满足一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