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柳月棠那一日在勤政殿用膳后,萧衡便偶尔会传她过去用膳、下棋、研墨等。
这一日酉时初,柳月棠奉旨去勤政殿伴驾。
卜子安见了柳月棠,早早的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柳小主。”
“皇上有些事刚离开,小主先去紫宸殿侯着吧。”
紫宸殿,是萧衡平时休息安寝的地方。
也是嫔妃侍寝的地方。
但御前的人来传话时,只说了用膳,因此柳月棠也并非前来侍寝,只是用膳而已。
柳月棠第一次进紫宸殿的庭院,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脚步微滞。
庭院中有一个很大的鸟笼,笼中是一只雪白鹦鹉,羽毛在日光下泛着若隐若现的紫光,头顶耸立着浅紫凤头冠羽。
不愧是皇家的宠物,就连鸟也透着不凡。
卜子安叮嘱着:“小主,这鸟有些怕生,您离远一些,莫让它惊了您。”
柳月棠早就听闻了,萧衡有一爱鸟,名紫影,宫人们唤紫主子。
那鸟有专人伺候,每日教它认物,识字,说话。
且每日的吃食亦是山珍海味。
所以,她明白卜子安真正想说的是,怕自己惊扰了那只鸟。
她嘴角涩然一笑,在这宫中,若没有宠爱,你活得连一只鸟都不如。
瑶华宫。
昭妃虚弱地依靠在床上,细腻如玉的肌肤没有任何红润,浮现着病态的苍白。
一声皇上驾到,让她闭着的眼眸微微颤动。
眼帘抬起时,萧衡已走到了自己的身旁,他似是有点急,脚步也匆忙。
昭妃刚想说话,突然忍不住的咳嗽了好几声。
萧衡连忙上前替她轻轻拍着后背,并关心道:“上次见你还好好的,怎么又生病了。”
昭妃双眸透着冰冷,苦涩一笑:“上次?皇上上一次来臣妾宫里是何时的事了?”
萧衡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未曾踏入瑶华宫了。
他略带愧意得说着:“朕近日政务繁忙,所以便忽略了你。”
昭妃薄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冷笑:“政务繁忙?皇上恐怕是忙着陪美人吧。”
萧衡放在她后背上的手微微一顿,收了回去。
“昭妃,慎言。”他语气已然变得僵硬。
昭妃撇过头去,抿着唇不再说话。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萧衡终究狠不下心拂袖而去。
他语重心长的道:“朕知道亏欠你,可是皎皎,朕如今是一国之君,需以江山社稷为重。朕有三宫六院,自不可能因你一人而冷落整个后宫。”
昭妃转过头,直直看着他:“有何不可?太皇太上皇不就独宠了太皇太后一世么?如今他们还在灵栖山颐养天年。”
“那不同。”
“有何不同?同为皇上,为何旁人可以做到,你不可以?”
昭妃紧紧咬了咬唇,隐忍着怨怒,眼中满是委屈。
萧衡呼吸凝滞,似是忍了又忍。
“朕不是皇祖父,你也不是皇祖母,人与人之间皆是不同的。若代代帝王都效仿皇祖父,那天下岂不大乱?”
最后他站起了身,背对着昭妃,神色冷冽:“养病期间,你好好想想朕所言。待你想通,再来见朕。”
听他说的是再来见朕,而不是朕来见你,昭妃身子骤然一软,往软枕上靠去。
孔嬷嬷见状,连忙上前扶着。
柔声劝着:“娘娘,您这般只会将皇上越推越远的。”
昭妃眼中闪烁着泪花,眼神迷离而模糊,“是他负了我,他说过长大后会娶我为妻,可最后呢?”
她冷呵:“结果只是一个妾。”
“一个妾啊!”
孔嬷嬷也红了眼:“娘娘,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皇上是九五之尊,不再是温懿皇后膝下的养子了。”
“是啊,他已经不是我的衡哥哥了……他如今是薄情的帝王。”昭妃喃喃念着,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周德福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提醒萧衡柳月棠还在承明宫,就见其又是黑着脸出来的,他心头忍不住一阵紧缩,小心翼翼得跟在身后。
他暗暗叹了口气。
想要恩宠的得不到,这有了恩宠的却不知珍惜。
昭妃娘娘若不再去纠结往事,她如今的恩宠啊,恐怕六宫加在一起也不及她一人。
可惜了……
周德福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而紫宸殿中,柳月棠等至了天黑。
没有圣上的口谕,她自然不敢离去。
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宫女的焦灼声。
她走了出去,见两个宫女在庭院中步来步去。
“这是怎么了?”柳月棠问。
宫女福了福身:“回小主,这紫主子每日酉时都会将它从笼中放出来玩一会,可是方才他被飞来的野鸟给伤了,所以此刻趴在树枝上不肯下来,奴婢看着天又快要下雨了,不知怎么办才好……”
说着,她声音已经带有哽咽。
也是了,这御鸟若是真受了严重的伤,恐怕那宫女的性命都保不住。
柳月棠连忙道:“那还不快将梯子拿过来,让人爬上去救它。”
另一个宫女连忙道:“去了,可是奴婢怕那鸟救不下来。”
柳月棠这才发现,那树枝上半部分枝丫特别细,梯子也没那么高,只怕没将鸟给救下来,反而把枝丫上的鸟给摇晃下来了,那就凶多吉少了。
就在梯子刚好拿来时,天空轰隆作响,暴雨倾盆而下。
所有人都在想办法将紫影救下来。
柳月棠瞧着被风吹得晃动得枝叶,连忙吩咐宫人:“紫影随时都有掉下来的风险,快去找一些被子垫在地上,越软越好。”
伺候紫影的宫女一边哭着,一边应下。
很快的,树下围满了棉被,宫人们一人拉起棉被的一角,高高的举起。
柳月棠站在大雨中,扬声得喊着:“紫影,快下来。”
伺候紫影的宫女也跟着呼唤:“别怕,紫主子,我们在保护你,你快下来。”
许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紫影抬起头叫了一声,微微煽了煽翅膀,下一刻便往下歪去,直直掉落在了棉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