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雨注当头,两人僵持不下。
“本王让你回去!”
“要回就一起回!”
“逐风!”夜澈一喊,逐风下意识抬步,身后惊雷突然伸手点住他穴道。
拦腰抗走。
夜澈见状瞳孔骤缩,看向折雨。
折雨仿若看不见雨中近乎自虐的两人,优雅转了个身,妖艳的身影顷刻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一时间,夜家祠堂外仅剩被淋成落汤鸡的夫妻俩和自始至终垂首候在一旁的应嬷嬷。
夜澈无奈,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他朝应嬷嬷扬声,“你先回去,备热水。”
就在应嬷嬷应声离开的瞬间,夜澈也站起身,一只有力的手掌毫不怜香惜玉拽起跪地的桃夭。
整个人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桃夭已经被他打横抱在怀里。
他单脚勾起墙角的伞,“打开。”
桃夭手忙脚乱接住,在他深沉的注视下开了伞。
雨水终于不再打疼她的肌肤,可他脸上的雨水,却顺着脸颊线条滑落下颌,一点点滴落在她颈间。
有些痒。
看着他俊逸的轮廓,桃夭忍不住伸手,轻轻拂过他湿透的下颚,挡住了那些水滴,却不料,引来了他的视线。
雨幕中,灼烫撩人
夜澈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少见的沉哑,“越来越放肆了。”
夜澈的话意会不明。
以为他在训斥她怒怼舒太妃的事,桃夭顿时只觉委屈,“我为了谁!你不知道吗?”
敢情她折腾了半天,把一家子全得罪光了,这人倒还怨上她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
“算了,反正你们才是一家人嘛,我一个过客,也确实多管闲事了些。”
越想越气,桃夭索性撇开脸,避开了他暗沉的凝视。
风雨越来越大,感觉夜澈的脚步越来越快,桃夭单手握不住伞,只得换成双手,“要不你放我下来吧,我又不是腿受伤……”
夜澈似察觉到她的动作,忽然举臂掂了掂,竟在瞬间将她翻到背上,抬手接过了摇晃不停的伞。
“你……”桃夭的声音淹没在哗啦啦的雨声之中。
他居然背着她走。
在九穆,夫君背着妻子,相当于任由妻子骑在身上,是绝对不被婆家允许的。
尤其,他的身份还是九穆唯一的异性王,二十万黑羽军的统帅……
这一路,既短暂又漫长。
到了浮尘轩,夜澈背着她直接进了浴房,脱鞋时,顺手把她的绣鞋也扒拉掉。
应嬷嬷早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
浴房内白烟氤氲,桃夭虽然淋雨不久,但她早已浑身冰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只恨不得立刻泡到水里,洗净身上雨水的凉湿黏腻。
看到热气腾腾的大浴桶,开始挣扎从他背上下来。
“到这就——”
孰料,夜澈居然长腿一跨,直接迈进水桶中。
哗一声。
竟就这么背着桃夭,两人一同沉进热水里。
“啊!!”桃夭惊呼一声,随着他下蹲的动作,猝不及防泡进水里。
身前的柔软在他湿漉漉的后背上乱蹭,夜澈瞬间喉咙发紧。
一把抓住了动个不停的小女人,他倾身逼近,将她半按在桶壁上。
热水瞬间驱逐了桃夭浑身的凉意,男人极具压迫的身体带着灼烫,逼得她不得不往后仰,紧贴在桶壁上。
桃夭完全没想到,夜澈会对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王爷?”
难道表哥给的药药效过了?
还是,他的蛊毒又加重了,控制不住自己?
可一路回来不是好好的嘛……
“不喊夫君了?”
他声音沉哑,与平日里玉石轻击般的嗓音全然不同。
桃夭一噎,“那、那不是权宜之计嘛……我看你蛊毒发作,怕你跪太久……”
白雾中,女子红唇瓮动,面颊粉噗噗的,发鬓被水汽晕湿,贴在颈间,媚眼如丝。
夜澈盯着那两片唇瓣,好像有一片羽毛,在自己的心上轻轻拂过。
桃夭还在解释,“而且表哥说了,你发作的时候,不能受刺激……”
闻得“表哥”二字,夜澈的眸忽然暗了暗。
想起在定国公府两人默契十足的配合,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涩翻涌而上。
他猛地低头,趋于本能压了下去。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制住心底深处翻滚的酸涩和不适。
桃夭的声音瞬间被吞没在唇齿之中。
不知是不是浴房里的水汽进了脑,桃夭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唇上的柔软十分温柔,辗转吮吻她的唇瓣。
直到,他开始试探着往里纠缠……
桃夭醒过神来,用力推开他。
啪!
一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清脆的声响似乎让两人都清醒了许多。
水雾朦胧,女子隔着氤氲的热气愤然瞪他,“你疯了吧!?”
夜澈一双黑眸深邃如墨,凝着她羞愤的俏颜一动不动。
气氛仿若凝滞。
桃夭不由想起初见那日,他一把掐住她的喉咙,就差没杀了她的画面。
忽然有些后怕。
她还是冲动了,居然一时气愤扇了他……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承王啊!
“从未有人像你这般对我。”夜澈一动不动凝视着她,声音沉沉浮浮,似对她说,又似乎在对他自己说。
果然,他生气了。
桃夭直觉认为他说的是这个巴掌,委屈巴巴,“若不是你……我又岂会动手?”
她纤指抚过灼烫的唇,像烫到似地缩手,怒道,“明明是你唐突了我,你该道歉!”
原本神色有些迷离的夜澈听到这一句,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唐突?”
他有些恶劣地逼近,迎着她微缩的瞳仁,理所当然问,“本王亲自己的王妃,何来唐突?”
“你!”被那双极具侵略性的黑瞳盯着,桃夭心尖猛颤。
他,不会真要……
此刻两人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身体隔着湿透的衣料紧贴在一起,暧昧至极。这已经是正经夫妻才有的距离了……
桃夭意识到这点,整个人僵住,连脚趾都不敢动一下。
可她随后又觉得,夜澈这行为,就像是早有蓄谋似的。
以报恩合作为由哄她入局,然后她就像落网的鱼,再怎么扑腾都只能任人宰割!
一股气闷堵在心口,翻涌而上的委屈叫她眼尾泛红,鼻尖狠狠一酸。
敏锐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夜澈怔了一瞬,“这就哭了?”
打了他一巴掌,倒还哭上了?
“娇气!”骂归骂,他还是在水里寻到她的手,揉了揉那柔嫩的掌心。
桃夭气极推他,眼前的男人却跟座山似的一动不动,“谁哭了?谁娇气?明明你个登徒子欺负人!”
不让人哭还骂人?
凭什么!
她忍不住低声控诉,“说好婚后各取所需,相敬如宾的,堂堂承王,怎么还耍赖皮……”
女子委屈巴巴的,眼尾通红,看着十分可怜。
见状,夜澈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水珠,低低的笑声溢出喉间。
“你可知,何为‘各取所需’?”
桃夭愣然抬眼,就见他低下头,与她额心相贴,滚烫的身躯又朝她贴近了些,让她清晰感受到他身体此刻诚实的反应。
“你……”桃夭何尝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可是,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见她整个人僵硬得像座石雕,夜澈喉结滚了滚,终于不再逗她。
短短一日,他已经不想放她走了。
更遑论三年。
不过,时间还很长,他可不能把人给吓跑了……
眸光微闪,他岔开话题哑声道,“其实,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在母妃面前为我说话的。”
桃夭诧异于他突如其来的认真,垂下眼,对上他黑得发亮的鹰眸。
原来,他说的是这事儿?
“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你对他们的好,他们视若无睹,是他们的错。他们不愿珍惜你的好,不代表你不值得。”
这话,桃夭说得极其真诚。
闻言夜澈笑了笑,她总是如此,说什么都能理直气壮。
可也只有这样的她,才会直言不讳说出他多年的委屈,才会毫不犹豫地当众维护他。
仿佛在她眼里,他也不过是个需要温情的普通人,而不是天性冷漠,无坚不摧,受了委屈也不足挂齿的承王夜澈。
身体后退半寸,夜澈如她所愿,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泡暖了,就起身更衣吧,正午之前必须进宫一趟。”
见她微愣,夜澈以为她担心定国公,又补了一句,“待从宫里出来,我再陪你去定国公府。”
近距离接触的压迫感散去,桃夭明显松了口气,她想起夜澈还不知道外祖父已经醒来,还冒着雨进宫面圣。
“王爷,在我回府之前,外祖父醒过来了。”
想必这个时候,阮玉竹和洛家的罪名也该有定论了吧?
将阮家发生的一切尽数告诉了他,夜澈也是惊诧不已。
“这意思是说,明贤妃和……我父王有旧?”
“我看阮玉竹说起十八年前的事,不似作假。”桃夭想起先承王留给夜澈的遗物。
“其实,先承王留给你的那截断镯……”
“跟洛紫昙与皇上相认的信物云纹手镯,一模一样。”
她避开夜澈眼底的探究之色,小心翼翼问,“如今我能不能问一问,那截断镯的来历?”
夜澈沉默了一会儿,正欲回答,浴房外传来应嬷嬷的声音,“王爷,时候不早了,让老奴伺候王妃更衣吧?”
桃夭柳眉一拧,就见夜澈在唇上竖起食指。
他凑在她耳际,“日后再同你说。”
桃夭怔住。
她就说早上去定国公府是临时起意,怎么会那么快传到太妃耳中,原来……
脑海中浮现应嬷嬷慈蔼的面容。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应嬷嬷是落湖那次,她见到应嬷嬷的一瞬,明明只感受到她的爱屋及乌。
可原来,竟连她也……
她忽然满是同情地看向夜澈,却被他湿漉漉的大掌轻捂住眼。
洞悉桃夭眸底闪过的心疼,他不以为然,唇角微勾,“走吧,随我进宫谢恩,萧驸马今日进宫谢恩还带了一个妇人,说是从江南来寻亲的。”
“听说,长得跟本王的王妃还有几分相似。”
桃夭闻言,心底微微一震。
难道萧时凛已经知道了她“外室女”的身份?
她悄悄看了夜澈一眼。
那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