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陆言曦亲自去接两个孩子放学。
茉莉生病了,她身体一向比哥哥弱一点,只要遇到流感就一定会感冒发烧。
这次应该是在幼儿园被传染的,流鼻涕,低烧,她给茉莉戴上了小口罩,然后尽量把小泽和她分开。
小泽拉开医药箱,儿童退烧药、退烧贴,卡通小口罩排得整整齐齐。
“哥哥我想要小熊的那个东西。”茉莉瓮声瓮气地说。
陆言曦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兄妹俩心有灵犀,很快小泽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张贴纸,贴在她的手背上。
“好了。”
那是上次打疫苗时给的勇敢勋章贴纸,上面有着小熊图案,他一直留着。
陆言曦轻轻按着茉莉手背。茉莉安静下来,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哥哥:“哥哥我还想听故事……”
“哥哥去给你找找。”
陆言曦心头一软。小泽明明只早了一点出生,却总像个小小守护神。她揉揉儿子的发顶:“去玩拼图吧,妹妹交给妈妈。”
“可是我也想照顾妹妹。”
“妹妹生病了,可能会传染给你的,你不要再进来这个房间了。妈妈在,你不用担心。”
小泽犹豫了一下,说,“那好吧,妈咪,你也要注意休息。”
茉莉的反复低烧让陆言曦心生担忧起来,虽然应该只是普通感冒,但各种网上的相关帖子都令她后怕,还是决定带着去做血常规。
医院的消毒水味很重,茉莉一到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哭。
再看到抽血的长长针管,更是被吓得直往陆言曦怀里钻。
茉莉的身体不舒服,陆言曦舍不得和她发脾气,只能一直哄着她。
“13号!”
机械女声冷冰冰地响起,陆言曦抱着茉莉走向采血窗口。茉莉微微发抖。
“妈咪,是不是很疼。”茉莉仰起脸,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陆言曦把孩子的袖子挽到上方:“就像被小蚂蚁咬了一下,别怕。”
她抚摸着茉莉细嫩的手臂内侧,那里已经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茉莉最勇敢了,对不对?”
护士绑上压脉带时,茉莉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陆言曦把她抱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眼睛:“闭上眼睛,数到十就好了。”
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茉莉的身体开始挣扎,开始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滚烫地砸在陆言曦手背上,小脸涨得通红。
“马上就好,不要乱动了。”陆言曦低声哄着。
小泽站在一旁,戴着蓝色小口罩,露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在旁边替妹妹感到紧张。
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小茉莉的眼眶还是红红的,陆言曦拿了个山楂棒哄她,又带着小泽去测视力了。
小泽的省事省心,她都只在旁边看着,一切顺利进行。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准确无误地指向每一行最小的E字开口方向,连医生都忍不住夸赞:“这孩子配合度真好,视力也很好。”
“到茉莉了。”陆言曦让她坐上去,茉莉的小腿在空中晃荡,额头还贴着退烧贴。
“小朋友,看这里哦。”医生指着最上排的E字,“开口朝哪边呀?”
茉莉眨了眨大眼睛,突然指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接连几个都是错的——医生手里的东西不断往上——但茉莉指的都是错的。
“不对哦,再仔细看看?”医生耐心地问。
茉莉歪着头,这次胡乱指了个朝下的方向。
陆言曦心里一沉——难道女儿视力出问题了?她蹲下身,视线与茉莉平齐:“宝贝,你是不是看不清?”
茉莉却一脸茫然:“妈咪,要看什么呀?”
陆言曦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她轻轻捧住女儿的小脸,指向视力表:“看到那个黑色的E了吗?它朝哪边开,你就指哪边,明白吗?”
“啊!我知道了。”茉莉恍然大悟,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医生忍俊不禁,重新开始检查。这次茉莉格外认真,小脸绷得紧紧的,每指对一个方向就兴奋地回头看妈妈。
“右!下!左!上!“她清脆的声音在诊室里回荡,像在玩一个有趣的游戏。
检查结束时,茉莉的视力结果完全正常。她从椅子上下来,虽然小脸和唇色都白白的,但是看起来很高兴,扑进陆言曦怀里:“妈咪,我全都指对啦!”
陆言曦亲了亲女儿的发顶,余光看见小泽正默默地帮妹妹绑鞋带。
站起身来的时候,小泽说:“妈咪,妹妹刚才不是看不清。她只是没听懂规则。”
“嗯。”
小泽认真地看着妈咪,目光清澈,“所以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也要耐心地解释给妹妹听,不能骂她,不然妹妹又要掉眼泪了。”
陆言曦失笑。
茉莉的身体恢复正常以后,她答应带他们两个去吃大餐。
小泽安静地跟在妈咪身边,而小茉莉则穿着蓬蓬的纱裙,病好了之后恢复了活泼的样子,好奇地四处张望。
“妈咪,我想吃那个。”小茉莉拽了拽陆言曦的手,指着甜品台上的蛋糕。
陆言曦刚想弯腰回应,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低沉、慵懒,尾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像是永远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个声线——
指尖微微发颤,下意识地攥紧了小茉莉的小手。
“妈咪?”小泽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另一端,周继庭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他身旁的女人穿着高开衩的礼服裙,红唇微扬,正贴在他耳边低语。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嘴角挂着那抹陆言曦再熟悉不过的散漫笑意。
下一秒,他低头,就着女人的手点燃了烟。
火光映亮他锋利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他眼底那抹玩世不恭的轻佻。
他深吸一口,烟雾从薄唇间缓缓吐出。
就在这个瞬间,他忽然抬眼,目光穿过觥筹交错的人群,直直地撞进陆言曦的眼里。
那眼神陌生得让她心头发冷。
但男人也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身旁的两个孩子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平静地移开,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然后继续与旁边的人谈天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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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他在一场意外中身受重伤,陷入了植物人状态,在国外接受秘密治疗。
苏醒后回国,他却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这是他回到安城的第七天。一直没有主动与她见面。
有怨,也有恨,周纪庭心里想,就这样吧,从今以后爱谁谁,她爱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挺好的,他也再不用因为她的忽冷忽热内耗自我怀疑,再也不用担心她爱不爱自己这个问题而折磨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吃过苦,唯独在她身上一次次地栽得惨烈。
从今以后他依旧是那个股票基金玩得风生水起的周纪庭,在名利场上如鱼得水的周纪庭,谁都不要再跟他谈感情,他再也不会这么热烈地爱一个人,感情这种东西是留给死人的,他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