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着话,梁夜亲力亲为,伺候吴昕洗漱起身,看他睡的一身汗,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要不,我帮你擦擦身子?”
这般粘腻,怕是他也不舒服。
吴昕也犹豫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劳动沉阁帮我洗漱,已经是心中惭愧,哪里还能再让兄长做这些粗活。等些时候吴咎来了,让他抱我去沐浴就是。”
吴昕体弱,自幼便羡慕其他人健康的体魄。
越是长大,这种情绪就越明显。
此刻面对梁夜,他的这种自卑情绪尤其强烈。
他不想梁夜看到他苍白羸弱的身体,纤弱的就像是白斩鸡一样,一点儿都不好看,丑死了。
梁夜只当是吴昕并不能信任他,于是笑了笑,将手中的帕子放回去:“那好,王爷……”
他刚说了两个字,看吴昕又是一副“渣男负我”的模样,立刻改口:“阿起先躺一会儿歇歇,等下我带你去用早膳。”
说真的,谁能给他解释一下,为什么他有一种被讹上了的错觉?
这是他的错觉吧?
摄政王殿下虽然有些手段,但是也算得上是个君子,不至于讹他一介武夫吧?
吴昕的表情随着梁夜这一句“阿起”,又变得明媚起来,笑着谢他:“沉阁哥哥真好。”
梁夜在这一句“哥哥”里软了心,抬手摸了摸吴昕的头发,笑道:“都喊我哥哥了,哥哥照顾弟弟,那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倒还客气上了。”
吴昕这是第二次见到梁夜笑的放松而又温润,毫无负担,亦不作伪,一时间笑的更开心了:“沉阁哥哥笑起来真好看,哥哥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梁夜这样说,吴昕也就顺杆爬,一点儿不觉得丢人:“我好喜欢哥哥笑的样子。”
梁夜的表情有瞬间的怔愣,很快恢复正常:“倒也不是不爱笑,只是战场上呆的久了,常年厮杀,看到的都是尸体和血腥,慢慢地倒是不会笑了。”
吴昕勉强抬了抬手,觉得自己也没那么脆,挣扎着起来,梁夜很自然地扶他一把。
结果吴昕没起来,顺势就躺在了梁夜腿上,手臂搭在梁夜腰间,看上去像是想要拥抱他的样子。
梁夜没有多想,只当吴昕是手臂用不上力气,由他枕在自己腿上,低头看着他,问道:“可是躺累了?不然,我抱你去外面坐一会儿?”
吴昕摇了摇头,看梁夜没反应,手臂干脆圈到了梁夜腰上,仰着脸看他:“以后沉阁哥哥不常回战场,可以多笑笑了。”
如今诸夏北境安稳,其他三方也没有大动作,他的沉阁哥哥倒是可以在京中过些安稳日子。
两人说着话,外面下人来报,早膳已经准备好,就在卧房外的暖阁里。
梁夜将人屏退,低头看吴昕:“起来,去喝碗粥?”
吴昕娇憨地在他腰腹间蹭了蹭,猫儿一样,仰起脸看他:“我起不来,劳烦哥哥抱我。”
梁夜也没指望瓷娃娃一般的人儿,摔了那么一下子,立刻就能黏好了。
所以吴昕还没开口的时候,他便已经很自觉的一手垫在他的肋下,将吴昕以一种呵护的姿势护在怀里。
此刻吴昕这样撒娇,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便直接抱起吴昕往外走。
到了暖阁,一看那硬邦邦的红木太师椅,梁夜又皱起了眉。
素日里他自己坐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是想到要让吴昕坐在这样冰冷僵硬的椅子上,他便觉得这很不妥。
犹豫了片刻,梁夜干脆直接抱着吴昕坐下,让吴昕靠在自己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端起粥送到吴昕面前:“来,尝一尝,看能不能吃。”
说这话的时候,梁夜有些担忧。
不说自己常年不在府上,就算在府上,他也不讲究口腹之欲。
行军之人,有口热饭吃已是难得,哪里还能讲究好不好吃,吃饱了才是关键。
可是如今怀里这娇娇儿,自幼锦衣玉食,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恨不得能怎么娇贵就怎么娇贵,他府上的饭食,未免有些难以下咽。
吴昕就着梁夜的手喝了一口粥,笑道:“这有什么不能吃,白粥这种东西,只要不是生的就能入口,兄长把我想的也太娇气了。”
“那不一样,你府上的粥,想来精致的多。”
梁夜看他能吃,立刻又舀了一勺喂他,叹了口气:“等下你的护卫来了,让他回府给你带个厨子来,我这里吃的和猪食一样,委屈了你。”
“不委屈,我这些日子也吃不了精细的。”
吴昕听他说是让吴咎去给他带个厨子来,而不是要将他送回去,心底莫名开心,就连嘴里没什么滋味的粥都变得可口了:“兄长放心,我可好养活了。”
“再好养活,我也不能让你委屈了。”
梁夜一边喂他,一边笑着说:“所以,要么阿起让人送个习惯你口味的厨子来,要么等下我送你回去。”
这么一说,他就觉得他这里要什么没什么,的确不利于吴昕修养。
“别别别。”
吴昕赶紧出声,一手抓着梁夜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好哥哥,我让吴咎带人来总行吧,厨子丫鬟婆子小厮我都带来,你别让我挪地方,我略动一动都浑身痛。”
他温声软语,似是做错事的孩子般向梁夜讨饶:“马车上再怎么妥帖,也比不得躺在床上舒服,阿沉哥哥别赶我走。”
梁夜被他眼巴巴地盯着,一时哭笑不得:“来这么多人,你不怕人知道你在我府上了?”
“我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想折腾你这病人,你若不嫌我这里条件粗糙,就安心住下,我伺候你。”
听梁夜这么说,吴昕忍不住笑了起来:“整个京城,除了皇宫、我的王府,就只有兄长这里有地龙,这个条件都算粗糙,旁人不要活了。”
地龙建造,耗费极大,寻常皇室贵族都不得用,除非御赐。
整个丰京城,独有镇北将军府有此殊荣。
当年镇北将军府的老夫人,乃是一员传奇女将,在战乱里救过太祖皇帝的命,自己落下了一身病。
太祖皇帝为了她安心休养,特地恩赐了镇北将军府修造地龙。
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倒是便宜了自己的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