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六宫妃嫔齐聚内务府领份例,却见——
虞昭媛的胭脂份例短了三成,盒底竟掺了砂砾,一捻便碎成粉末。
襄淑媛保胎份例的银丝炭被换成黑炭,炭筐底下还藏着未燃尽的纸灰。
德妃的冬衣\"误\"给了低位嫔御,而那衣裳的袖口内衬,竟绣着宁贵妃的闺名。
众妃哗然,议论纷纷。
“皇后娘娘近日劳累,难免疏忽。”嘉敬公主不知何时已立在廊下,温柔似水,“本宫已命内务府重新置办,诸位妹妹莫急。”
虞昭媛捏着残破的胭脂盒,转身离开时冷笑:“长公主好手段,倒显得皇后娘娘不会管家了。”
良妃亦低声:“这'疏忽'来得可真巧。”
嘉敬垂眸,唇角微勾。
坤宁宫
“好个长公主!”岳皇后推了青玉茶盏,碎瓷溅了一地,“才回宫几日,竟敢动六宫的心思?!”
司竹递上帕子:“娘娘,如今各宫都念着她的好,都夸她心善……”
“心善?”皇后凤眸微眯,“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好'到几时。”
冷声吩咐:“八日后的冰嬉盛宴,采买的物品、冰场的布置、宴席的流程——各个环节都给本宫盯紧了,别让她抓住一丝错处。”
翌日是初十五,阖宫日。
五更天,岳皇后带着众妃嫔齐聚慈宁宫请安。
姜苡柔踏入殿内,鼻尖微动——浓重檀香之下,暗藏零陵香与麝香。
她眸光一凛,急中生智,捏了捏身旁德妃的袖角,执扇掩唇,低声道:“香有问题。”
德妃会意,瞥了眼香炉,袅袅青烟中,暗香浮动。
姜苡柔以帕掩鼻,故作擦汗。
德妃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咳咳咳!这香……臣妾……闻着头晕……”
姜苡柔立刻扶住她:“德妃姐姐!”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臣妾送德妃回去歇息。”
娴妃亦起身:“臣妾送德妃姐姐回去歇息。”
太后捻着佛珠,凤目微闪,不动声色,并未言语。
三人匆匆退出慈宁宫,行至御花园僻静处,确认四下无人,德妃才压低声音:“宸妃妹妹,那香里有什么?”
“零陵香和麝香。”姜苡柔眸色沉沉,“久闻此香,女子难以有孕。若是有孕,闻后会滑胎。”
德妃紧张得捏她手腕:你没事吧?
姜苡柔摇摇头:幸好发现的早。
娴妃倒吸一口凉气:“太后这是要……绝了后宫的子嗣?”
德妃攥紧帕子:“这件事非同寻常,得告诉陛下!”
姜苡柔思忖这些天发生的事,如果没猜错的话,长公主想要抢夺六宫之权,而皇后不会任人摆布,有可能会抓住这件事还击。
那她们三个没必要得罪太后。
“两位姐姐,这事皇后会管,咱们先不牵扯进去。”
“好,我们先送你回瑶华宫。”
慈宁宫内,岳皇后顿感不对,心生一计。
她朝良妃使了个眼色,良妃立刻掩唇咳嗽起来:“怎么臣妾……也觉得胸闷……”
虞昭媛见状,配合的“咳咳!”亦跟着咳了几声,其他妃嫔面面相觑,纷纷以帕捂嘴,面露疑色。
岳皇后适时开口:“母后,这香炉里的香料让德妃和几位姐妹不适,可是有什么不妥?”
佛珠\"咔\"地一顿。
太后抬眼:“皇后这是疑心哀家的香有问题?”
“儿臣不敢。”皇后连忙跪下,“只是六宫妃嫔多有不适,儿臣身为中宫,不得不谨慎些。若母后允准,不如让太医查一下才好放心...”
“荒唐!”太后突然拍案,“哀家殿里的香也要查,你这皇后当得好威风!”
岳皇后唇角淡淡的笑,并未再说什么。
正午时分,她亲自捧着滋补汤进了养心殿。
“陛下,”她欲言又止,“臣妾今日在慈宁宫...发现件蹊跷事。”
焱渊挑眉:“说。”
“母后殿里的香,与各宫妃嫔不适的症状...太医院说,恐是有对女子损身成分之故。”
帝王眸色骤冷,老太太又搞事情了?
岳皇后垂眸,语气恭敬:“臣妾不敢质疑慈宁宫,只是为保六宫姐妹安康,臣妾想请旨彻查各宫香料,以免奴才们办事不周,伤了各位妹妹的身子。”
“准奏。传朕口谕——就由皇后带领太医院搜查六宫香料,凡有麝香、零陵香、红花者,即刻没收,涉事者严惩不贷!”
岳皇后福身:“臣妾领旨。”
得了口谕,她立刻带人彻查六宫。
在重华宫香灰中检出零陵香,从流云殿的熏炉夹层找出藏红花,于绛云殿的妆奁暗格发现麝香丸。
然而,刚踏入慈宁宫,便见嘉敬公主站在香炉旁,笑意盈盈:“皇嫂来得正好,母后方才刚命人换了新香,旧香灰已清理干净了。”
岳皇后目光一凝——她们竟提前一步销毁了证据!
她不动声色:“母后宫中自然是极妥当的,本宫不过是走个过场。”
忽而轻笑,“本宫原想着,是奴才们办事不力。如今看来,倒是有人存心要断皇嗣。”
看向嘉敬:“长公主说,这等居心叵测之人,该如何处置?”
嘉敬公主闻言,唇边笑意更深,纤纤玉指轻轻拨弄香炉中的灰烬:“皇嫂此言差矣。”
她抬眸,眼中含着三分无辜七分锐利:“这六宫之中,谁人不知母后最是期盼皇嗣?前些日子还特意命太医为各宫姐妹调理身子。”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医案,“这是太医院存档,母后每月都过问妃嫔们的脉象。”
岳皇后瞳孔微缩——这医案她竟从未见过。
“至于处置...”嘉敬忽然转身,素手轻扬,香炉中未燃尽的香料洒落,“皇嫂请看,这可是您说的零陵香?”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普通的安息香。
太后此时缓缓开口:“皇后近日操劳过度,怕是看错了。哀家用的,从来都是太医院配的安神香。”
殿内气氛骤然凝滞。
嘉敬忽然轻叹:“说起来,德妃的不适来得突然又蹊跷。皇嫂可曾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