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西边天际是一轮暖阳,金辉如同细丝般穿透云层;而东边是细碎雪花,轻盈地飘旋在空中。雪粒落在枯枝上,在阳光下透着五彩斑斓的微光,像是半透明的琉璃。
江隽跟谭漓轻装上阵,带着周昭阳跟一些侍卫就出发了。
何九守负责送他们去白鹤城,而莫九笙则跟着程限走后面的剧情。
一路上有江隽在,还不算无聊。
越往北边走,路边的浮尸就越多,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匐匍在地一动不动的尸体,有老人的,有妇女男人的,甚至还有小孩婴儿。
很多时候江隽都选择钻进周昭阳的马车里,不想看到那副场景。
“师父,您还好吗?”
周昭阳看着江隽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忧,他伸手将一个水囊塞到江隽手中,“您喝点水吧。”
自从上次他看到江隽跟宋朝寒比武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拜江隽为师了,哪怕江隽说过他教不了他什么,甚至也教不了他太久。
但周昭阳觉得没什么。
只要江隽一有时间,周昭阳就会缠着江隽,让他教他一些招式。
小孩性格活泼,每天都缠着江隽叽叽喳喳地,还会给江隽买栗子糕,泡茶,整天“师父师父”的喊着,最后江隽被逼无奈,只好认下了这个徒弟。
此时江隽跟谭漓早已没戴那个面具。
除了宋朝寒跟桑叶,他们也不用可以遮掩自己的样貌,毕竟这天高路远的,谁会知道杏花村有个叫宋永安的长什么样呢?
“江大人,前面有一个村庄,或许我们可以休息一晚。”
赶了一天的路,江隽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率先下了马车,就看到路边的地界碑,上面的字已经破破烂烂,依稀可见是“柳杨村”。
山间的小路并不好走,周昭阳索性跟着江隽一起,从村门口走了进去。
只是刚踏入这小村庄,路边就全是腐烂的,散发着恶臭的尸体。
江隽微微蹙眉,这个时候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坐下吃点干粮,随后休息一番。他强忍着翻涌不断的胃部,握着周昭阳的手往里面走去。
突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谭漓自然也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就往那声音来源之处走去,江隽绕过一颗巨大的黄角树,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一对年迈夫妻。
两人看着都是四五十岁的模样,两鬓斑白,而更吓人的是,两人都瘦成皮包骨,松松垮垮的衣服挂在身上,其中那个老妇人手还断了一只。
他们双目无神地坐在石墩上,面前烧着一锅水。
尽管江隽觉得眼前这一幕叫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想到刚才路过的那些破烂不堪,全是斑驳血迹跟尸体的院子,至少这里还能落脚。
想着,江隽让谭漓他们留在原地,自己则走了过去,“两位两人家,途径此处,能否……”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两人僵硬地扭过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原本还灰蒙蒙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江隽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人!是人!!”
那老妇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江隽见她精神有些不对,又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只能抓住她的胳膊。
“老人家,我们只想留宿一晚,作为交换,我们可以将粮食分你们一些——啊!!”
江隽没想到那老妇人直接弯腰,一口重重地咬在了他的手背上,而那人力道之大,带着恨意,直接将江隽手背上的一块肉给撕了下来!
他下意识将她推了出去,随即抓住自己的左手手腕,而那只左手,早已一片血肉模糊。
“容儿!”
听到江隽的惨叫,谭漓第一个冲了过去,她看到了江隽血流不止以及痛苦的神色,她心跟着狠狠一颤,随即她抽出自己的匕首直接杀了那个老妇人。
“你怎么样?”
谭漓一向平淡的脸色终于有了些不同的表情,她让何九守把水囊取来,给江隽冲洗伤口。
江隽疼得说不出话来,很快地面就被他的血染红。
而刚才那老妇人只是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就失去了气息,原本江隽以为她丈夫此刻会发疯,替她报仇,而眼前的一幕却叫他浑身战栗。
因为那个老人似乎根本没看到眼前多出了几人,而是跟一条恶狗一样扑到那个老妇人的尸体上开始啃食起来。
一瞬间,咬碎骨头的声音,血肉撕裂的声音让江隽头皮发麻!!
“别看了。”
谭漓身形稍动,挡住了江隽的视线。
“还愣着做什么?把他也解决了。”
她话音刚落,何九守就动手了,耳边那些惊悚的声音硬生生停了下来。谭漓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别怕。他们……已经不算人了。”
过了一会,刚才那幅场景依旧在江隽脑中挥之不去,在谭漓给他的伤口消完毒,他就一把推开了谭漓,跑到一边去呕吐起来。
原本他今天就没吃什么,这一次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谭漓有些心疼地拍着他的背,递上一个水囊。他颤抖着手接过水囊漱了漱口,一双清澈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了。
“没事了……没事了……”
最后江隽也没能吃下今天的晚餐,他抱着谭漓小声哭噎起来,谭漓眼底揉碎了心疼,她搂着江隽的肩膀,口中哼着温柔的曲调。
男人高大的身躯缩在女人的怀里,此刻充满了破碎感。
“江叔跟谭姨……真的只是普通朋友吗?”
周昭阳小朋友问。
“属下也不清楚。”
等江隽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察觉到周昭阳担忧的目光,有些脸红,不过还没等他坚持三秒,他就看到了那个煮水罐子已经被煮烂的骨头。
看形状应该是人的手骨。
江隽立马不行了,他又跑到一边撑着栅栏开始吐起来。
“等会你就去歇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好在谭漓带了些菜饼子,江隽不至于直接饿晕过去,虽然他没什么胃口,但好歹还是干咽下去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