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外的河水在夜色里泛着粼粼波光,岸边的芦苇被夜风吹得沙沙作响。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沿着河岸狂奔,直到来到一片开阔的河滩才猛地停下。他喘着粗气,后背的衣衫已被冷汗浸透,边缘刻着细密的云纹,在朦胧月色下透着几分诡异。
黑影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警惕地环顾四周。河面上雾气渐起,远处的村落只余下几点昏黄的灯火,一切都安静得有些反常。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去解背后的宝剑,指尖触到冰凉的木质纹理时,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安。昨夜潜入西厢房,他明明亲眼看见那柄宝剑躺在枕边,剑身寒光凛冽,握在手里时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震颤。可此刻,当他将剑鞘取下、倒扣在掌心时,却只听到“啪”的一声轻响——鞘中竟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黑影失声低呼,声音在寂静的河畔显得格外突兀。他慌忙蹲下身,借着月光在脚下摸索,枯草丛中只有几颗零散的石子,哪里有半分剑的影子?剑鞘的搭扣完好无损,甚至连内部的绒布都未曾移位,仿佛那柄剑从未存在过。他猛地想起什么,转身望向来时的路,月光下的河滩上只有他自己的脚印,蜿蜒曲折地延伸向远方。
黑衣人额头渗出冷汗,他像一头受惊的野兽,弓着腰在河边来回踱步,目光扫过每一寸土地。芦苇丛在风中摇晃,投下斑驳的阴影,每一道影子都像是藏着未知的危险。他明明记得将剑贴身藏好,飞跃院墙时还能感受到剑柄抵在腰间,为何此刻却不翼而飞?难道是在翻墙时不慎遗落?可沿途并未听到任何坠物声。
就在他心绪翻腾、惊疑不定时,身旁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传来“噗嗤”一声轻笑。那笑声低沉而诡异,像是夜枭的啼叫,在寂静的夜里陡然炸开。
黑影浑身一僵,如同被毒蛇盯住的青蛙,瞬间屏住了呼吸。他猛地转身,手已按上腰间的匕首,却见那块光滑的青石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月白长衫,双腿随意地垂在石沿,手中把玩着一柄长剑——剑身狭长,刃薄如纸,月光顺着剑脊流淌,在剑尖凝成一点寒星,正是他从烟云铺盗走的那柄宝剑!
“谁?!”黑影厉声喝道,匕首“噌”地出鞘,刃锋直指石上之人。他的声音因惊骇而微微发颤,眼前的场景太过离奇,让他一时无法反应。
石上的人缓缓抬起头,月光照亮他年轻的脸庞,眉眼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笑意。他晃了晃手中的剑,剑尖挑起一缕夜风,发出细微的嗡鸣:“找这个?”
黑衣人大惊失色,如同见了鬼魅。他清楚地记得,离开烟云铺时剑还在鞘中,这人是何时、如何将剑取走的?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半分动静!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想逃,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另一个人。
那人身材魁梧,穿着青布短打,双臂抱在胸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目光如电般盯着他。月光下,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醒目,正是白天在鬼烟川与黑影交过手的肖平。
“跑什么?”肖平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沉稳而有力,“说吧,谁派你来盗剑的?”
黑影进退两难,背靠着冰冷的河水,手中的匕首微微颤抖。他看看石上把玩着宝剑的青年,又看看身后满脸肃杀的肖平,两人眼中都透着洞悉一切的锐利。他知道自己今日插翅难飞,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干燥的河滩上,瞬间渗没。
“我……”黑影的声音干涩沙哑,他紧咬着牙,似乎还想顽抗。
“欧阳逸飞,”石上的青年忽然开口,他把玩着剑柄,目光落在黑影紧握匕首的手上,“白天在鬼烟川,你用的是黑风寨的‘缠丝刀’,袖口的虎纹刺绣也是马老奎的独门标记。真当我们看不出来?”
被唤作欧阳逸飞的青年——不,此刻该称他为黑影了——身体猛地一震。他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清楚他的来历,连袖口的细微标记都看得真切。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握着匕首的手无力地垂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缓缓抬手,卸下了脸上的黑布。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露了出来,浓眉倒竖,鼻梁高挺,正是白天在鬼烟川被肖平打跑的那个黑大汉。此刻他脸上已无半分凶悍,只剩下沮丧和不甘。
“算你们厉害。”黑大汉粗声粗气地说道,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两人,“是……是黑风寨的老当家,马老奎派我来的。”
河风吹过,芦苇发出更响的沙沙声,仿佛在低语着什么。欧阳逸飞和肖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黑风寨盘踞在西山多年。
“他为何要盗剑?”肖平追问,向前逼近一步,气势陡然增强。
黑大汉咽了口唾沫,似乎想起了马老奎的狠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老当家说……这柄剑是‘寒星’,当年……当年‘玉面判官’的佩剑,剑中藏着……藏着一笔宝藏的秘密……”
他的话音未落,欧阳逸飞手中的“寒星”剑突然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剑身微微震颤,仿佛回应着它的名字。月光下,剑刃上忽然浮现出几行细小的刻痕,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河滩上一时寂静无声,只有河水潺潺流动,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多年的秘密。黑大汉低着头,不敢再看那柄剑,也不敢看眼前两人锐利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这趟差事不仅办砸了,还引出了一个远比他想象中更复杂的谜团。而此刻,笼罩在河畔的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