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踩下油门时，腕表的金属表链硌着腕骨。
他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时间——四点十七分，玫瑰园的布置必须在五点前收尾。
手机在副驾震动，是行政主管小陆的消息：\"气球供应商说粉色库存不够，用浅紫混着绑行么？\"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停顿两秒。
上周姜雅琴窝在沙发翻家居杂志，指尖划过一页灯串照片时，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这种浅紫配暖黄的光，像不像浸在蜂蜜里的星星？\"他当时正用笔记本处理轻音后台的数据，余光却把那页页码记了个准。
\"可以。\"他快速回复，\"浅紫和粉色按三比七混，灯串全用暖黄。\"
车转过最后一个弯道时，玫瑰园的铁艺门楣已经近在眼前。
十个兼职女生正挂灯串，扎双马尾的姑娘踩在梯子上，发梢沾着玫瑰花瓣，见他下车立刻喊：\"沈总！
心形花瓣铺好了，从喷泉到门口刚好十九步——\"
\"十九？\"沈杰挑眉。
\"您上周说姜姐生日是九月十九！\"姑娘脸一红，\"我、我翻您订蛋糕的备注看到的......\"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弯腰捡起脚边一片浅紫花瓣，花瓣上还凝着傍晚的水汽，贴在掌心凉丝丝的。
西装内袋的纸条被体温焐得发软，那是今早趁姜雅琴在浴室吹头发时写的，墨迹有点晕：\"最甜的不是玫瑰，是有人把粥熬到米心都化了。\"
手机又震，是姜雅琴的消息：\"陶雅桃说你塞给她三百块买奶茶，现在她非拉我试新出的杨枝甘露。\"后面跟着个气鼓鼓的小猫表情包，猫耳朵都炸起来。
沈杰低头打字时，嘴角先翘了起来：\"五点准时接，迟到认罚。\"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听见扎双马尾的姑娘小声问同伴：\"沈总刚才笑起来，像不像我们上次团建时，看到姜姐在公司年会上弹钢琴？\"
\"嘘——\"另一个女生戳她腰，\"没看沈总手机屏保还是姜姐去年在樱花树下的照片？\"
沈杰权当没听见，转身检查蛋糕车。
乳白奶油上堆着浅紫玫瑰，\"雅琴\"两个字用金箔贴的，笔画边缘有点毛躁——是他今早亲自教蛋糕师写的。\"重做。\"他敲了敲车边，\"金箔要贴平，'雅'字的撇再收半分。\"
蛋糕师额头立刻冒出汗：\"沈总，这已经是第三版了......\"
\"第四版。\"沈杰摸出钱包抽了张红票子拍过去，\"姜小姐吃蛋糕时，会先看名字的笔画顺不顺。\"
四点五十分，他站在玫瑰园门口最后检查一遍。
灯串在暮色里泛着暖黄光晕，浅紫和粉色气球被风掀得轻轻摇晃，花瓣铺成的心形从喷泉一直延伸到门口，刚好十九步。
手机震动，是许泽恺的消息：\"员工名单分好了，单身的三十七人，有对象的二十八人。\"
他回了个\"辛苦\"，又补了句：\"单身的红包五百，有对象的八百——附上手写卡片，'愿所有相遇都值得等待'。\"
五点整，沈杰的车停在奶茶店门口时，姜雅琴正站在玻璃窗前。
她穿月白连衣裙，发尾用浅紫发带松松绑着，看见他下车，指尖轻轻敲了敲玻璃窗。
陶雅桃从她身后探出头，挤眉弄眼地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转身往反方向跑了。
\"陶雅桃说再晚两分钟，她就要拉我去投诉老板压榨员工了。\"姜雅琴坐进副驾，身上带着杨枝甘露的甜香，\"现在几点？\"
\"五点零一分。\"沈杰故意板着脸，\"迟到一分钟，怎么罚？\"
\"以前你可不敢这么跟我说话。\"姜雅琴歪头看他，眼尾微微上挑，\"上个月在轻音后台，我指出数据偏差时，某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杰发动车子时笑出了声：\"现在胆儿肥了——毕竟有人说过，'沈总要是再这么谨小慎微，轻音要被同行吃干抹净了'。\"
姜雅琴忽然凑近，指尖捏住他耳垂：\"油嘴滑舌。\"温热的呼吸扫过他耳尖，像去年冬天她给他煮的红枣粥，烫得人心里发颤。
车子驶出城时，姜雅琴终于察觉不对：\"不是说去看地方么？
怎么往皇家汤池开？\"
\"秘密。\"沈杰把车载香薰换成桂花香——昨晚她坐这车时，盯着香薰瓶看了好久。
汤池的大理石门廊在暮色里泛着柔光。
沈杰停好车，绕到副驾帮她开车门时，姜雅琴忽然按住他手背：\"我没带换洗衣服。\"
\"带了。\"他指了指后备箱，\"你上周落在公司的淡紫睡裙，我让陈景明今早去拿的。\"
姜雅琴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蜷了蜷，没再说话。
电梯升到三楼时，姜雅琴的指尖一直抵着裙角。
沈杰能看见她喉结随着电梯上升微微滚动，像只紧张的小鹿。\"到了。\"他按下308房的门卡，\"闭眼。\"
\"沈杰......\"
\"闭眼。\"他声音放软，\"就三秒。\"
门开的瞬间，暖黄灯光漫出来。
姜雅琴睁开眼时，呼吸猛地顿住——浅紫和粉色玫瑰花瓣在地上铺成心形，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落地窗；灯串绕着水晶吊灯垂下来，像一串浸在蜂蜜里的星星；圆桌上摆着乳白蛋糕，\"雅琴\"两个字用金箔贴得整整齐齐，旁边压着张浅紫信笺。
\"玫瑰......\"她声音发颤，\"你不是说我嫌玫瑰俗？\"
\"但你盯着灯串看了五分钟。\"沈杰喉结动了动，\"还有......\"他指了指信笺，\"里面写了。\"
姜雅琴往前走了一步，又顿住，回头看他：\"能踩花瓣么？\"
\"当然。\"沈杰看着她赤足踩上花瓣，浅紫花瓣在她脚边轻轻裂开，像春天的雪。
她弯腰捡起信笺时，沈杰退到门口。
桂花香混着玫瑰香漫过来，他忽然想起今早姜雅琴冲凉时，浴室玻璃上蒙着水汽，她哼的那首歌——是《最浪漫的事》。
\"我出去一下。\"他手搭在门把上，\"你......慢慢看。\"
门合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
走廊的灯光照在他西装内袋上，那里还装着另一张纸条——等会要交给酒店经理的：\"今晚汤池只开308房，水温调40度，玫瑰精油加三滴。\"
夜风从楼梯间吹过来，带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沈杰摸出手机，给许泽恺发消息：\"红包和卡片，明早九点前发到员工桌上。\"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微扬的嘴角。
有些惊喜，要留给最爱的人；有些温暖，也要分给并肩的人——比如等会姜雅琴看完信，他要告诉她，今年轻音的七夕福利，是给所有员工放半天假，带着爱人去看电影。
但此刻，他站在308房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极轻的抽噎声，忽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我要赢\"，都变成了更具体的形状——是轻音后台跳动的数字，是万隆二店飘着热气的包子，是姜雅琴弯起的眼睛，是门里那盏暖黄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