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杰的指尖还停在姜雅琴后颈湿润的发间，她仰起的脸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眼尾那滴未干的水珠顺着脸颊滚进衣领，在白毛衣上洇出个浅淡的圆。
\"阿杰。\"她拽着他袖口的动作又轻了些，像只小猫在扯毛线，\"这件毛衣...是不是真的紧？\"
沈杰这才注意到她微鼓的小腹——上周陪她逛商场时，她明明还说要减两斤再穿这件。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替她理了理领口：\"是店员眼光差。\"指尖扫过她锁骨下方的衣扣，\"我帮你换件宽松的？\"
姜雅琴眼睛立刻亮起来，像小时候拿到糖的小丫头：\"衣柜第三层，浅灰开衫。\"说着便转身背对着他，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刚洗过的甜香。
沈杰从衣柜取出开衫，看她抬手要解毛衣纽扣，连忙拦住：\"我来。\"指尖触到她温热的皮肤时，他想起前世她发着烧还要给他织围巾，冻得指尖通红却笑着说不冷。
那时他恋爱脑上头，只想着伍芷清的生日派对，连她咳得睡不着都没察觉。
\"阿杰？\"姜雅琴回头，见他盯着自己发怔，耳尖立刻红了，\"发什么呆？\"
\"没。\"沈杰喉结滚动，指尖更轻了些，\"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他替她解开最后一颗纽扣，褪下紧巴巴的毛衣，换上开衫时故意扯了扯下摆，\"这样松快了？\"
\"嗯。\"姜雅琴转了个圈，开衫的流苏在身侧晃荡，\"妈妈说新宅衣帽间的穿衣镜要选半圆的，说这样照人显瘦。\"她忽然踮脚替他整理领带，\"你今早领口的口红印...我让周特助别声张了。\"
沈杰握住她捣乱的手：\"周文翰那小子昨晚和苏晓晴赌我有没有洗茶杯，现在估计正肉疼绩效。\"他看了眼腕表，\"我得去和泽恺开会了，让小周把午餐送到你房间？\"
\"不要。\"姜雅琴拽住他西装下摆，\"我要吃你上次带的蟹粉小笼，温温热热的。\"
\"好。\"沈杰捏了捏她耳垂，\"我让后厨蒸两笼，再熬碗雪梨汤——你今早刚洗了头，别喝冷的。\"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手机开着，有事随时打。\"
\"知道啦。\"姜雅琴趴在飘窗上冲他挥手，阳光把她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像株摇摇晃晃的向日葵。
会议室门刚推开，咖啡香混着打印纸的墨味扑面而来。
许泽恺正低头翻报表，听见动静抬头：\"沈总，饿了么最新数据在第三页。\"他推过平板电脑，屏幕上蓝色柱状图正往上跳，\"他们月活用户破五百万了，但配送超时率比我们高8%。\"
沈杰坐下时摸了摸西装内袋——那里是今早姜雅琴塞进去的薄荷糖，硬邦邦的硌着心口。
他翻开报表，目光扫过用户留存率：\"我们的智能派单系统确实更稳。\"
\"不止。\"许泽恺敲了敲屏幕上的商家接入图，\"他们现在还卡着高校市场，可我们在深城城中村的试点，小餐馆接入率是他们的两倍。\"他往前倾了倾身子，\"我昨天去汉东调研，有个煎饼摊老板娘说，用我们的软件能看到骑手实时位置，她烙饼都更踏实了。\"
沈杰的指节抵着下巴，前世这个时候饿了么还在校园里打转，根本没料到外卖会从城中村的肉夹馍摊火起来。
他想起今早路过深城老街时，转角那家肉夹馍摊前挤了十几个骑手——都是他们平台的。
\"全面铺开。\"他突然说，\"汉东的高校、深城的城中村、沪市的写字楼，三条线同时推。\"
许泽恺眼睛亮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技术部已经优化了定位算法，就等——\"
\"等什么？\"沈杰打断他，\"现在就走调研推广路。
你带汉东，我去深城。\"他想起姜雅琴方才仰着的脸，语气软了些，\"把行程表给周文翰，让他订最早的高铁。\"
许泽恺合上报表时，瞥见沈杰又摸了摸内袋。
他笑了笑：\"沈总，我听说姜小姐今早把苏主管的市场报告模板发我邮箱了，她说...要配合我们的推广节奏。\"
沈杰的拇指在薄荷糖包装纸上摩挲出褶皱。
前世他为了伍芷清的一句\"外卖不干净\"，把刚起步的外卖项目砍了；这一世姜雅琴却抱着笔记本帮他整理商家痛点，说\"要让送外卖的小哥少跑冤枉路\"。
\"泽恺。\"他突然说，\"把财务报表调出来。\"
许泽恺挑眉：\"您该不会...想动那笔备用金？\"
沈杰没说话，目光落在报表最下方的数字上。
前世饿了么后来融资十亿，把市场份额吃到七成；这一世他的软件更快、更稳，可缺的就是那把火。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着，把阳光剪碎了撒在报表上。
沈杰摸出薄荷糖含进嘴里，凉丝丝的甜从舌尖漫开——像极了姜雅琴今早往他口袋塞糖时，耳尖红红的模样。
\"备用金...\"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用户增长曲线，\"该用的时候，就别藏着。\"许泽恺的钢笔尖在“汉东高校推广方案”几个字上停住，抬头时眼里燃烧着一簇火焰：“沈总，您说收购饿了么——”
“不是随便说说的。”沈杰从西装内袋里抽出薄荷糖盒，金属外壳在指尖转了半圈，“前世他们用三年开拓的市场，我们用三个月就能拿下。”他用指节敲了敲平板电脑上跳动的用户数据，“现在他们月活跃用户有五百万，我们有两百万，但我们的配送准时率高12%，商家满意度多8个百分点。资本还没注意到这个缺口，等他们反应过来——”
“我们已经把护城河挖好了。”许泽恺接过话茬，钢笔在纸上唰唰地写着，“我让法务部今早开始整理竞品分析，财务那边调出了饿了么近三年的融资记录。对了，汉东推广需要会粤语的人才，我让人力资源部从深城分公司调了三个会说粤语的地推人员——”
“不用调了。”沈杰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翻通讯录，“陈景明大学室友在汉东做社区团购，能说一口流利的粤语。我让景明联系他，知根知底。”他按下通话键时看了一眼时间，“十点半的高铁，来得及。”
手机刚接通就传来陈景明的大嗓门：“杰子？我正和虎跃叔吃早茶呢！你别说，这虾饺皇——”
“帮我找个人。”沈杰打断他，“你室友林……林什么来着？在汉东，会说粤语。”
“林昭！”陈景明拍桌子的动静震得听筒嗡嗡响，“那小子上个月刚辞了银行的工作，说要自己创业。我现在就发消息——哎，虎跃叔你别夹我的凤爪！”
沈杰笑着挂了电话，抬头正好迎上许泽恺略带调侃的目光：“沈总这人脉网，比我做的用户画像还精准。”
“早年吃了不少亏才积累下来的。”沈杰把薄荷糖盒推过去，“拿着，雅琴今早硬塞给我的，甜得发腻。”他站起身整理袖扣，目光扫向窗外——姜雅琴的飘窗上，那株向日葵正歪着脑袋晒太阳，“你去汉东盯着高校推广，我去深城城中村。让周文翰把饿了么的最新融资协议发到我手机上，我在路上看。”
许泽恺跟着站起身，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报表吹得哗哗作响：“我让技术部派两个人跟你去，深城的地推团队十点在老街集合。”他抓起外套披在身上，“沈总，这次要是能拿下饿了么——”
“没有要是。”沈杰扣上西装最上面的纽扣，声音坚定如钢，“是一定能拿下。”
当深城老街的风裹挟着油辣子的香味扑面而来时，沈杰正站在“张记肉夹馍”的红色棚子下。
铝制餐盒里的馍还冒着热气，脆壳被辣油浸得透亮，他盯着馍上那道熟悉的裂纹——和前世母亲住院时，他蹲在这儿啃的那只馍，裂得一模一样。
“老板，再来杯酸梅汤！”
“好嘞！”系着蓝色围裙的老板娘抬起头，眼角的笑纹堆成两朵花，“您是沈先生吧？我们这儿用您家软件都三个月了，订单比以前多了三成！”她往玻璃罐里添酸梅汤，瓷勺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昨天有个骑手说，你们的系统能预判暴雨，提前调了十个人过来，我们摊儿的馍一个都没剩！”
沈杰咬了一口肉夹馍，热辣的肉汁烫得舌尖发颤。
前世此刻他正攥着伍芷清的生日请帖，在医院走廊来回踱步，母亲攥着他的手说“别耽误了姑娘的派对”，而这家肉夹馍摊的老板娘，前世因为骑手迟到半小时，被饿了么扣了两百块保证金。
“阿杰？”姜雅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带着些许模糊的电流声，“周特助说你在老街？”
“嗯。”沈杰摸出第二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甜蜜的味道混合着肉香在齿间散开，“我在吃你上次说想吃的肉夹馍。”
“骗子。”姜雅琴轻笑，背景音里传来翻书的声音，“你上次明明说这馍太辣，辣得你喝了三瓶矿泉水。”她忽然停顿了一下，“阿杰，你刚才说……吃掉回忆？”
沈杰低下头，看着阳光把自己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和二十岁那年蹲在这儿啃馍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那时他口袋里只有二十块钱，一张是母亲给的饭钱，一张是找陈景明借的打车费，而此刻他西装内袋里装着能买下半个商圈的资金，掌心还攥着刚和饿了么首席财务官通完电话的记录——对方对收购意向表现出了兴趣。
“雅琴，”他把剩下的半块馍掰碎，喂给脚边摇着尾巴的流浪狗，“有些回忆太沉重，得嚼碎了咽下去，才能腾出地方装下现在的生活。”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接着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那……被吃掉的回忆，会变成什么？”
沈杰望着老板娘往餐盒里塞辣油包的手——和前世颤抖着撕罚款单的手，早已不是同一双。
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翻到今早姜雅琴趴在飘窗上的照片，阳光在她发梢镀了一层金边：“变成胃里的温暖，变成继续前行的力量。”
“沈总！”
地推主管小王的声音从街对面传来，他举着写有“快达外卖，三分钟出餐”的广告牌，身后跟着七个穿着蓝色马甲的骑手，“商家都到齐了，就等您讲两句！”
沈杰把手机贴在耳边：“雅琴，我得去了。晚上视频通话好吗？”
“嗯。”姜雅琴的声音软得像，“记得给我带个肉夹馍，少放辣。”
挂了电话，沈杰把最后半颗薄荷糖扔进嘴里，转身走向人群。
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姜”字——是姜雅琴去年亲手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定制衬里都更贴合肌肤。
“各位！”他站到红棚子下，肉夹馍的香气混合着人声在四周弥漫，“今天咱们要让深城的每个城中村、每条老街都知道——快达外卖，不仅快，更懂你们。”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有骑手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沈杰望着远处高楼间露出的一线蓝天，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行程——明早九点，深城机场，万博轩的航班。
他把空了的薄荷糖盒放进西装内袋，转身时，阳光正好掠过“张记肉夹馍”的招牌，把“张”字右边的“长”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