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秦箐华起了热,到晚上时,起了高热。
她这一个月里太累了,一直强撑着,此时松懈下来,便病了。
因为秦箐华在病中,陌小宝一整日都只能在窗户、房门看着,陌鸿扬以为他会闹,没想到小家伙却异常的乖巧,连睡觉时也不用哄了,抱着他的胳膊躺床就睡,睡前还在呓语:“叔叔,明天我们还要去看爹爹和娘亲……”
陌寒枭半个时辰前给秦箐华喂了退烧的药,便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脸上,不时地给她擦汗。
秦箐华沉在梦中,梦里陌寒枭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着她的指腹。
这六年里,她时常梦到他,只是从未这般真实。
不仅能闻得到他身上的梅香,握着她的手也是那般温热,连力度皆是一模一样。
“陌寒枭……”
她嘴中呢喃着什么,陌寒枭弯下腰,听清了她在唤他的名字
“我在……”他嗓音低沉沙哑,伏在她耳侧应声着,双臂不由拥着她的身子。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秦箐华眼角流出了泪水。
无数次在梦中与陌寒枭相遇,秦箐华早已习惯,她潜意识里已知道自己在做梦。
只是今日的梦与她平日所做的梦都更为真实,他抱着她的手是那般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但她不愿醒来,宁愿让这梦做的久一些。
她许久没闻到那熟悉的梅香,也许久没感受到这般紧的拥抱,也许久未听到他的声音。
她想他,很想,入骨着魔的想。
秦箐华眼角的泪水不断流出,她想回拥抱着她的人,可怕她一动,醒了,又变成了一场空。
“陌寒枭……”
她心中难过,便哭了出来。
“我好想你……”
“我想抱你……可怕醒来……你又不见了……”
她哽咽着,话音断断续续,但陌寒枭听清了,他的眼眶发烫,喉结艰涩地滑动着,他微起身,欲寻她的手抱住自己。
而秦箐华感到拥着自己的人又要离去,急忙伸手紧紧将他抱住,呜咽着:“别走……”
回应她的是他更紧的怀抱,他的双手伸至她的后背,环过她的肩背。
陌寒枭埋在她的颈窝,哑声道:“不走。”
他怎舍得走?
***
三日后,秦箐华的身子已好全。
晚上,陌小宝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迈进陌寒枭的房内,他黑亮水汪汪的杏眼可怜巴巴地看着被陌寒枭拥在怀里的秦箐华。
对着秦箐华软声道:“娘亲……我今晚可以跟娘亲睡么?”
秦箐华微顿,转头看了眼陌寒枭,对小宝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的陌小宝眉开眼笑地爬上床,他躺在中间,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着起身去关窗的陌寒枭。
他很开心地回头,肉嘟嘟的小手捂着嘴在秦箐华耳边小声道:“娘亲,我好开心,我有爹爹了……小宝很喜欢爹爹。”
秦箐华闻言,柔柔笑了笑,在他白嫩的脸蛋上亲了一口,陌小宝小手也捧住秦箐华的脸,软软嫩嫩的唇‘啪叽’地亲在她的脸上。
陌寒枭转身,眸光落在两人身上,血眸中闪过一丝温软。
屋内未熄灯烛,陌寒枭放下帘帐,躺在床外侧,见陌小宝似乎有些紧张,便合上了眼。
半晌后,陌小宝偷偷瞄了一眼已闭上眼的陌寒枭,小手偷偷地摸到陌寒枭放在身侧的手,见陌寒枭没睁开眼,胆子才大了几分,慢慢地将陌寒枭整只手臂抱住,又抬头看向陌寒枭,没醒。
陌小宝开心地动了动身子,脸颊蹭了蹭陌寒枭的手臂,满足地闭上眼,他好喜欢这个爹爹。
小孩子总是说睡就睡,没过多久,陌小宝已经睡熟了,陌寒枭睁开眼,转过头看向抱着他手臂的小人儿,唇角淡淡地勾起。
再抬起眸时,撞上了秦箐华含笑的杏眸。
秦箐华侧着身,唇角亦是勾着,眸中温柔。
陌寒枭抱起小宝,轻轻放在床里侧,抽出手臂,双手捞过要睡在床外侧的秦箐华,压在身下,对上她的杏眸,吻上她的唇。
手伸进了她的衣里,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捏了捏。
秦箐华脸色微红,好在陌寒枭只吻了她几下,便松开了,拥着她睡了。
用过午膳,陌寒枭让陌鸿扬带着陌小宝出去走走。
陌鸿扬虽不明白,但还是照做了,并拉上了陌锦月,四天的时间,他们都已放下了心,没有染上病。
陌寒枭房内,床上的帘帐下,秦箐华身上的衣衫尽褪,被陌寒枭揽坐在怀里,面对面相拥着。
她的声音皆被他堵在唇里,陌寒枭的背已有几处抓痕,陌寒枭松开她的唇,汗湿的鬓角隐有青筋浮现,他始终照顾着她的感受,这般姿势对她已是极限。
掌心温柔地抚着她颤抖的背,亲了亲她红透的耳垂,轻声问了句:“可以了么?”
“嗯……”秦箐华羞耻地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虽有床幔遮着,但终究是白日里,光线依旧很亮。
可是很快,她脑中已不再纠结白日亲近的问题。
她又开始想躲了,但腰肢被陌寒枭揽着。
心口贴着心口,陌寒枭紧紧拥着她,这般相拥着,虽无言,但传出的那些声音,皆诉说着他们这六年疯狂压制的想念。
陌寒枭拥抱的力度渐渐变大,不知过了多久,终究失了控,六年积攒的思念此时如揭开的闸口,一发不可收拾。
秦箐华的后脑被陌寒枭的手护着,贴在枕头上。
陌寒枭垂眸看着她湿润盈满水汽的杏眸,喉结发紧。
感受到陌寒枭的变化,秦箐华还未反应过来,放在身侧的双手皆被陌寒枭握着,十指相扣。
他垂下看她的眸光太过炙热,虽这般近的距离,可她还是嫌他离得太远,她眸中闪过一丝委屈。
陌寒枭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她挣脱他的双手,抱着他宽厚的背,话音里带着哭腔:“别离我太远……”
“好……”陌寒枭应着,双臂抱住她的肩腰,如她所说般抱着,贴紧着。
直到日暮黄昏,陌寒枭亦是这般抱着她走进隔间的浴池,一同洗浴。
陌小宝回来之时,天已经快黑了,得知娘亲和爹爹还在屋里睡觉,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在外面等着。
屋外的摇铃刚响,陌小宝便蹭地跑到陌寒枭门口,“娘亲,爹爹,你们醒了么?”
***
洗漱后,一家三口在屋里用晚膳。
陌小宝看着娘亲突然穿着高领的衣裙,不由问道:“娘亲,你冷么?”
秦箐华闻言,脸有些红,转头看了眼陌寒枭。
只见陌寒枭从盘中夹了个烤鸭腿放在陌小宝碗里,“娘亲身子不好,比较怕冷。”
陌小宝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爹爹也给娘亲碗里夹了烤鸭腿,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把自己碗里的鸭腿夹回爹爹的碗里:“烤鸭腿给爹爹吃,小宝吃别的。”说罢便自己夹了个烤鸭翅放碗里。
“小宝不是最喜欢吃烤鸭腿么?”
陌小宝黑亮的眼睛看向陌寒枭,闪过一丝羞意,“鸭腿只有两个,小宝想给娘亲和爹爹。”
秦箐华闻言有些怔愣,心口一片温软,陌寒枭的视线也对了过来,那双血眸里尽是暖意。
只见陌寒枭用筷子将碗里的鸭腿扒了一小半鸭腿肉,另一半夹回陌小宝碗里。
“一起吃。”
“好。”陌寒枭的话音依旧平淡,可陌小宝很开心,因为爹爹接受了他的心意,也让他吃上了烤鸭腿。
陌小宝大口啃着鸭腿,见娘亲没有动碗里的鸭腿,不由有些疑惑,正想着,只见爹爹取过娘亲碗里的鸭腿,将鸭腿肉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在碟子里,再放到娘亲的碗旁,娘亲这才吃了。
***
一个月后,西城区的八万病患全部痊愈,并经过观察,没有任何不适。
自八月中旬开始封闭城门的温州城终于得到了解放,百姓都在庆幸瘟疫的离去,陷在劫后逢生的喜悦中。
晚饭后,陌小宝窝在秦箐华怀里,眼神偷瞄着在案桌旁写信的陌寒枭,悄声对秦箐华道:“娘亲……鸿扬叔叔说,三日后,街市上有灯会,小宝想和娘亲一起去,娘亲也叫上爹爹,好不好?”
“小宝也想爹爹一起去么?”
“想……”
“那小宝自己和爹爹说,好不好?”
陌小宝有些犹豫,“我怕爹爹不去……”陌小宝感觉,爹爹只听娘亲的话。
“小宝还没问,怎知爹爹不去?”秦箐华亲了亲他肉嘟嘟的脸蛋。
在陌寒枭忙完的时候,陌小宝才鼓起勇气,小步地挪到书桌旁,黑亮的大眼眨巴着,小嘴抿了抿,“爹爹……三日后,街上有灯会,爹爹能不能带小宝去看?”
得到应允的陌小宝脸上顿时笑开了花,转身跑回秦箐华的怀里拱了拱。
秦箐华轻拍了拍陌小宝的背,眼含笑意地看向陌寒枭。
***
三日后的晚上。
街市上的人很多,陌小宝被陌寒枭抱着,穿梭在人流里,他此时感觉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他也有爹爹抱着了。
陌寒枭一手抱着陌小宝,一手牵着秦箐华,一家三口慢慢走着,看着人间烟火。
……
看完灯会回到府中,在沐浴时,陌小宝已累得睡着了。
陌鸿扬趁机将他抱走,他已有几日未与小家伙一起睡了,十分不习惯。
浴池里,不时传来秦箐华的轻喘声,“不了……”
她的手挂在陌寒枭脖颈上,陌寒枭揽着她的腰背,水面荡着波纹,波纹时大时小。
再从浴池出来时,秦箐华已累得没再睁开眼。
陌寒枭将秦箐华的身子擦干,半湿的布巾快速地在自己身上擦过,才将秦箐华横抱起,转回内室,放在床上。
取过床头暗格中的药膏,分开了秦箐华的腿心,取了些伤药轻轻地涂抹在伤处。
暖黄的烛火映照着,目之所及一片清晰,秦箐华合上了腿,身子微颤着,迷糊呓语着“别……”
陌寒枭看着自己沾着药膏微湿的手,眼眸又暗了几分。
“啊……”
秦箐华猛然睁开眼,察觉到那处一片凉意,转头看着伏在身上的人,有些委屈:“你又骗人。”
方才已说好的最后一次……
“乖……不哭……只是在给你上药……”
“唔……哪有……哪有这样子上……药?”
“里面……也伤着了……”
秦箐华闻言,羞恼地咬了咬他的肩,最终也由着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声音才停歇。
当温热的布巾从腿心擦过,秦箐华颤了颤,还是累得昏睡过去了。
将二人收拾干净,陌寒枭重新给她上了药,换了床单,下了床净了手,才吹了灯烛,回到床上,寻到秦箐华的身子,手臂一捞,拥着她入睡。
六年前,那缺了一大块的心口,正在慢慢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