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底的共生阵图光芒渐弱,寒雾裹挟着碎冰从镜渊涌出,将七人逼出湖面时,西沉的残阳正把雪山染成凝血之色。
龙坤的狼首纹战衣左襟已被灭生刃撕开,露出的肩甲下,伤口翻卷着露出青白的骨茬,墨色毒血顺着战衣边缘滴落,在雪地上灼出滋滋作响的焦痕。
角木蛟单膝跪地,斩龙刃深深插入冰面,右手虎口被震裂至掌心,鲜血顺着刃身的“护”字刀疤流淌,将刀疤两侧的狼首与三莲纹染成暗红。
南宫晴背靠着半融的冰棱,圣女袍的银线早已断裂,露出的左臂上,狼首刺青与三莲纹圣痕相互交叠,血珠顺着锁骨凹陷处汇聚,在冰面上映出破碎的共生图腾。
苏清瑶跪在十步外,药篮翻倒在侧,仅剩的三片狼莲双生花残瓣散落在地,她正用牙咬开白雨小臂上的墨色鞭链,执法鞭的银链已被灭生道纹侵蚀,链节深深嵌入血肉,每扯动一分,便带出一串血珠。
“别管我……”
白雨的声音混着冰碴,护龙宗的雪白道袍已染成灰黑,腰间的护心玉佩裂痕处渗出微光,“去看看宗主们……”
她的视线投向二十步外的湖岸,护龙宗宗主与斩龙宗宗主倚着残破的军旗而坐,三莲盾与狼首剑交叉插在雪地,盾面与剑鞘上的灭生道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共生刻痕。
龙坤拖着染血的战衣,膝盖在冰面上拖出两道血痕。
父亲龙雨的光茧悬浮在湖面三尺处,茧壁上的灭生道纹残片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内里神魂的轮廓。
当他的指尖触到茧壁时,光茧突然发出蜂鸣,龙雨的声音从茧内传来,像被风雪磨碎的细沙:“坤儿……墨龙的逆鳞还在镜渊深处……”神魂的护心玉佩裂痕处,渗出的狼血在茧壁上绘出半朵未开的莲,“别让共生阵图……变成镜花水月……”
角木蛟跪在另一座光茧前,光茧中沉睡着他的父亲,斩龙宗前斥候首领。
血尸之战中被撕裂的记忆如冰棱刺脑:十二岁那年,父亲在狼碑后教他刻共生纹,掌心的老茧蹭过他手背时的触感;十五岁在护龙宗执法堂,父亲的旧部被处决前,向他比出的三莲纹手势——此刻都在光茧的幽蓝光芒中清晰如昨。
“爹,”他的声音哽咽,指尖抚过光茧表面的狼首纹,“我终于知道,您藏在斩龙刃里的,不是仇恨,是……”
“是让狼与莲共生于同一片雪地的执念。”光茧中的神魂微笑,指尖亮起微光,在角木蛟掌心刻下未被墨龙污染的共生纹,“角儿,护龙宗的雪水,斩龙宗的狼血,从来都是冰湖的孩子……”
苏清瑶的银针突然落地,她望着药篮里最后一片狼莲残瓣,想起在护龙宗密库偷取狼血草的冬夜,想起斩龙宗药师用自己的血培育双生花的场景。
当她将残瓣嚼碎敷在白雨伤口时,药香混着血腥在舌尖炸开,那是两宗暗桩用三十年血泪酿成的味道。
“疼就喊出来,”她的声音发颤,“当年在冰湖底,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这点伤?”
涂晚空突然剧烈咳嗽,断刃撑地的手滑入冰缝,袖口露出的护龙宗内衬上,狼首纹与三莲纹交织的刺青正在渗血。
他抬头望向镜渊上方,残留的灭生道纹如黑色蛛网,正爬向两宗营地:斩龙宗的狼首旗被烧去半面,焦黑旗角上的银灰狼毛还在滋滋冒烟;护龙宗的圣莲灯成片熄灭,灯油混着墨毒在雪地蜿蜒,像极了被斩断的共生脉络。
“起来。”南宫晴突然拽起涂晚空,软剑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雪地上,竟自动聚成狼莲共生纹。
她的圣女袍下,狼首刺青与三莲纹圣痕在暮色中发光。
“还记得在冰晶宫殿看见的壁画吗?两宗祖师倒下时,血滴在冰面上,就成了第一株狼莲双生花。”她的视线扫过众人,“现在,该让这些墨毒,成为共生花的养料了。”
角木蛟突然大笑,笑声混着血沫溅在斩龙刃上:“不错,师父说过,斩龙宗的刀,要斩的不是护龙宗,是墨龙的幻术!”
他握紧龙坤的手,将斩龙刃与斩龙令相击,火星溅在镜渊水面,竟将残留的灭生道纹灼出裂痕,“护龙宗的盾,斩龙宗的刀,本就该指向同一个敌人!”
当第一缕月光爬上雪山时,七人相互搀扶着站起。
龙坤解下战衣腰带,为角木蛟包扎手腕,布条擦过对方掌心的老茧,那是十年执刀留下的印记,与自己握斩龙令的手纹如出一辙。
苏清瑶撕下半幅裙摆,裹住白雨的小臂,裙摆上的三莲纹与狼首纹碎片相触,竟发出微光——那是两宗道袍第一次在血污中完成共生。
护龙宗莲台殿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二十余名护龙宗弟子举着圣莲灯赶来,灯光映出他们道袍下的狼首纹内衬;斩龙宗方向,三十余位斩龙宗弟子握着未出鞘的狼首刃,刀刃上凝结的不是敌意,而是未干的圣莲露。
当他们看见七人身上交错的狼首与三莲印记,看见他们手中虽残破却依然发光的斩龙令与护心玉佩,脚步突然顿住。
“狼与莲,本是同根!”龙坤的斩龙令挑起军旗,残破的旗面在风中舒展,露出内里用两宗战衣碎片拼合的共生图腾,“我们流着同样的血,守着同样的冰湖,为何要让墨龙的幻术,割裂我们的骨血?”他指向镜渊,“看看你们的手——”
斩龙宗弟子低头,看见掌心的狼首纹与护龙宗弟子的三莲纹,在月光下竟能拼成完整的共生图;护龙宗弟子抬头,看见对方眼中没有敌意,只有与自己相同的、劫后余生的泪光。
有人突然跪下,捧起雪水清洗龙坤的伤口;有人解下腰间的狼血草囊,递给护龙宗的伤者。
苏清瑶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冰晶宫殿的残页上,两宗祖师合刻的那句话:“护生之道,始于掌心相触的温度。”
她蹲下身,将最后一片狼莲残瓣埋入雪地,指尖划过冰面,竟画出两宗弟子背靠背的轮廓——那是第二世最动人的图腾。
午夜的钟声从雪山深处传来,龙坤与角木蛟倚着军旗坐下。
两人的护心玉佩碎片相距寸许,虽未愈合,却在月光下形成完整的共生纹。
远处,两宗宗主的光茧渐渐透明,他们的神魂透过茧壁,看着弟子们相互传递的圣莲露与狼血草,看着曾经的仇敌为彼此包扎伤口,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
“第二世,我们输了很多。”龙坤望着镜渊水面,那里倒映着自己染血的面容,“输了十年的信任,输了百条暗桩的性命,输了两宗弟子的骨血……”
“但我们赢了最要紧的东西。”
角木蛟打断他,指尖抚过斩龙刃的“护”字刀疤,“赢了让狼与莲共生的执念,赢了就算粉身碎骨也要破幻的决心,赢了……”
他望向正在搭建临时医棚的两宗弟子,“赢了让后世弟子知道,刀刃与盾牌,从来该指向同一个敌人。”
雪山的风卷起狼嚎与莲吟,掠过七人染血的衣袂。
苏清瑶的药篮旁,一株幼苗顶开冰雪,嫩茎上凝结着狼首纹与三莲纹的露珠——那是用两宗弟子的血与泪浇灌的共生之种。
第二世的故事,终将在黎明前落幕,但那些在冰湖底、在狼碑林、在莲台殿留下的血与火,终将在岁月中酿成最烈的酒,供后世弟子在破幻的路上,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