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仙鹤寮,杨十三郎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什么时辰了?”
杨十三郎见窗外未透亮,打了哈欠问道。
“还早呢,鸡还没叫呢!”
枕边的馨兰回道。
“官人睡的可真死,摇你都不醒……可把我们吓坏了。”
馨兰一说这话,脸一下红透了,杨十三郎几个月难得进一次她的暖阁……却没有碰她的身子……一个时辰前,她还在一个劲摇……
“是怕我一睡又三个月吗?”
杨十三郎翻过身子,把馨兰抱在怀里……
“可不是吗……轻点……哎哟……”
“轻不了一点……”
纱幔都害羞得掉了下来……
……
日高三丈,杨十三郎才出了馨兰的房间,君司府门口照旧热闹非凡。
白眉元尊端坐在一张茶桌后面,快速处理着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杨十三郎脸一阵发烫,白眉元尊受的伤比自己重多了,但根本都没休息……而自己呢?
十三郎升起云来,围着巨灵山转了一圈,大山被浓重的雾气包围着,仙胞周边三百里透着一片安详,天天悬着的心,才稍稍往下放了放……
他朝着仙鹤寮镇垒最热闹的茶楼降了下去……
李幺妹茶楼热闹非凡,见杨首座进来,大家拼桌的拼桌,很快给他空出一张桌子来。
“不用,不用……”
杨十三郎并没有在那张空桌子边上坐下,见背着门正在埋头吃炊饼的七把叉边上有一个空位……一屁股坐了过去。
“首座哥,您早!没吃早餐吧,来一个,这炊饼我叫大郎给我加肥肉了,油水足……扛饿……”
杨十三郎本来还想吃一个,见七把叉满嘴流油,拿起来又放下了。
“我真羡慕你,天天有好胃口……”
群山环绕的仙鹤寮镇垒,清晨雾气散得慢……
近段时间大量人口涌入,家家冒起炊烟,一片灰蒙蒙的,像是谁把阳间的炊烟和幽冥的鬼火搅在一起,熬成了一锅混沌的汤。
街边甚至还有灯笼还没熄,幽幽地泛着青绿色的光,照得行人脸上也浮着一层绿气。
李幺妹茶楼门口,武大郎的炊饼摊早早就支在这片混沌里。
他那矮小的身子裹在一件金线绣边的绸缎短衫里,活像一只塞满了银票的绣花枕头,又圆又鼓。
前几天他花五两银子一个月雇了个叫赵佶的伙计,替他挑担子,大家都喊他宋徽宗,不过他自己没承认。
赵佶佝偻着背,挑着镶玉的扁担,两头挂着描金漆的炊饼箱子……赚了钱的武大郎对自己的炊饼挑子做了一番精心装饰,主打一个与众不同。
武大郎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摇着一把洒金折扇,把炊饼的香气往街上扇,一边扇一边吆喝:
“炊饼!热乎的炊饼!武大郎秘制配方,潘金莲闺房秘事佐料!”
这吆喝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刮着路人的耳膜。自从掌握炊饼售卖流量密码之后,武大郎一天能卖上百笼炊饼……
赵佶放下挑子,抽出扁担,急匆匆回炊饼铺子挑第二担。
几个逍遥客晃晃悠悠过来,其中一个青面的逍遥客吸了吸鼻子,阴恻恻地笑:“矮子,你这炊饼里该不会掺了春药吧?听说你老婆——”
武大郎的折扇“唰”地一收,金线绣的云纹在雾气里闪着光。
他眯起眼,笑眯眯说道:“这位客官有见识!不瞒您说,这炊饼的配方,正是我娘子潘金莲从西门大官人床上偷来的!”
那几个逍遥客一下听愣住了……
武大郎趁机从袖子里摸出一本烫金册子,封面上龙飞凤舞写着《金莲枕边秘闻》。
“十个铜板一本,买三本送炊饼!”
他压低声音,“里头连她腰上那颗红痣的位置都画得一清二楚……”
武大郎说的绘声绘色,几个逍遥客纷纷掏出怀里的散碎银子。
雾气终于散开……
长街两侧很快热闹起来,摆满了逍遥客小摊——有兜售水果蜜饯的,有叫卖琼浆玉液的,甚至还有几个街溜子支着桌子,吆喝“三界第一赌局”。
熙熙攘攘间,武大郎炊饼摊位前很快挤满了人,哄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武大郎跳上扁担——
“诸位仙友,今日特供‘武氏仙品炊饼’,买三送一!”
武大郎挥舞着擀面杖,满脸堆笑。他身形矮小,却嗓门洪亮,一张嘴便扯开了话匣子:“说起这炊饼,可是有讲究的!当年在阳间,我那不守妇道的娘子潘金莲,总嫌我做的饼不够香——货不够硬……”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引得围观者纷纷竖起耳朵。
“那娘们,看到西门庆那货眼都直了……”
武大郎擀面杖一拍手,唾沫横飞,“最毒妇人心!她为了方便行苟且之事,竟在药里下砒霜,毒死我!”
“嚯!”一个头顶鹿角帽的逍遥客咂嘴,“大郎,说点荤的!”
“别急啊!你买炊饼了吗?”
武大郎挺起胸膛,“幸亏我弟弟武松英明神武,一刀结果了那淫妇!”
他说得兴起,竟模仿起武松挥刀的动作,矮胖的身子扭得像只陀螺,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人群外围,一抹素白身影静静伫立。
潘金莲咬着下唇,全身微微发抖……她已在仙鹤寮徘徊数日,每次听见武大郎的污言秽语,都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可一想到当年在阳间百口莫辩的绝望,她又硬生生忍住了。
“矮子!”一个红脸逍遥客忽然问道,“你说潘金莲害你,可她到底图什么?”
武大郎眼珠一转,压低声音道:“诸位有所不知——那贱妇贪图西门庆那货……懂吗?”
逍遥客们最爱听什么?秘闻。丑事。尤其是那些带着腥膻气的男女勾当。
武大郎很满意这效果。他翘起小拇指,翻开册子第一页,清了清嗓子:“各位上仙,今日特供章节——《潘金莲夜会西门庆,武大郎床底听声》!”
赵佶挑着第二挑过来,一是跑得急了点,二是因为雇家这些话太过于不要脸……赵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肩膀上的炊饼箱子晃得叮当响。
“闭嘴!”
武大郎一脚踹在赵佶膝盖上,“再咳扣你工钱!”
赵佶立刻噤声,只是佝偻的背更弯了,像张拉满的弓。
武大郎继续念道:“却说那潘金莲,酥胸半露,香汗淋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像炸雷一样劈在武大郎脸上。
他连人带椅翻倒在地,那本烫金册子“哗啦”散开,纸页像受惊的鸽子般四处飞散。
还没等他看清是谁动的手,一只缀着珍珠的绣鞋已经踩在了他胸口上——那鞋尖上还绣着一对交颈鸳鸯,活灵活现,此刻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三寸丁——武大郎!”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冷得像冰,利得像刀,“你再说一遍?”
武大郎艰难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喷火的眼睛。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鼻翼微微翕动,眉眼间一抹绝色,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随时会爆开的火药桶。
人群一下子看直了眼,安静了。
“是潘金莲!”
“她怎么来了?”
“这下有好戏看了!”
“这矮子还演上了……真不要脸……”
潘金莲对周围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她弯下腰,一把揪住武大郎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他的脖子:
“药是西门庆买通药店店小二下的毒!我被他们下药凌辱,你竟还拿这个赚钱?”
武大郎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却还不忘嘴硬:“娘子……娘子……多年未见,你可安好,我就为了多卖几个炊饼……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别闹了好吗?跟我一起回家先……”
“回家?回你家那个脏地方吗?”
潘金莲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像是碎了一地的瓷片,“你被西门庆踢伤时,我跪着求你信我!你是怎么说的?‘贱人!要死也死远点!’”
她猛地松开手,武大郎“咚”地撞在炊饼箱子上,那赵佶躲闪不及,被他压得“嗷”一声惨叫。
潘金莲站直身子,环视四周。她的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匕首,所到之处,人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们不是爱听故事吗?”她冷笑一声,突然从袖中甩出一叠银票,雪片似的砸在武大郎脸上,“这些够不够买你的实话?”
银票纷纷扬扬落下,每张都印着西门庆人界钱庄的戳记。
武大郎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潘金莲又掏出一个油纸包,慢慢打开,里面是一撮灰白色的粉末:“这是药渣,幽冥界的判官验过了,里面掺了砒霜。”
她顿了顿,一脚踩住想爬走的武大郎,“需要我把药店小二也叫来对质吗?就是他收了西门庆的银子,答应在药里动手脚……”
“放屁!”武大郎突然暴起,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明明是你自己——”
“啪!”
又是一记耳光,比刚才更响,更狠。
武大郎被打得原地转了个圈,镶金边的发冠飞出去老远,露出底下稀疏的头发。
那赵佶胆小得很,想趁机想溜,被潘金莲一个眼刀钉在原地。
“走,去君司府,白眉元尊就在门口办案……我今天就告你个无中生有诽谤罪……”
她拽起武大郎的衣领,像拖一条死狗,“今天不把这事掰扯清楚,我让你这些天卖炊饼赚的银子,连本带利都吐出来!忍你几个月了,你是哪里人多就在哪里作践我,”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七把叉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前排,手里还捏着本《金莲枕边秘闻》。
他捏了捏阿槐小腿:“阿槐,大郎的好日子到头了。”
阿槐骑在七把叉脖子上,兴奋地拍手:“武大郎要倒霉喽!武大郎要倒霉喽!”
杨十三郎看见一群人乌泱泱地朝君司府方向涌过去。
为首的潘金莲红衣猎猎,手里拖着个金光闪闪的肉球——
“完了,”杨十三郎喃喃自语,“这案子怕是要把西门庆的棺材板都掀了。”
杨十三一招飞天神技“挪”字第六招飞天落处挡住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