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疼……
好疼。
涪晗瞳孔颤抖着，恍惚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顺着伤口往外流淌。
眼前的景象……
好怪。
什么疼不疼的，其实都是小事，重要的是，失去了右手，她对环境的感知变得极其模糊。
就比如现在，她分不清自己是站在人群中，还是站在黑暗黏稠的汤锅里。
这才是她所恐惧的东西。
她不能确定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否真实，也确定不了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没了右手……
这很致命。
涪晗僵在原地，眼神涣散，漆黑的瞳孔甚至在一点点碎裂。
最让她感到害怕的是，她在几秒前一晃眼的袭击中，看见了自己的左手。
血淋淋的骨架跳跃着，扭动着，似乎在嘲笑她的无能。
女生维持着最后一点理智，缓缓打开了系统背包——
空空如也。
放着自己臂骨的那一格…什么都没有。
涪晗面色空白了一瞬，愣愣的歪头朝前看。
在她的视线里，周围黑暗沸腾，正是一口极深的锅，自己处在其中，就好像井底之蛙……
井底……
女生眼皮微微抽动，抬头朝上看去。
漆黑。
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井口。
傅朝被女生突然抬头的动作吓了一跳，对方动作太过僵硬，表情也不对，男人犹豫了两秒，放下了原本想要搀扶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涪晗。
几秒后，男人叹口气回了头。
队伍还在前进，不过速度已经压的极低。
涪晗茫然的打量周围的环境，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于嗡嗡作响。
沸腾的……汤锅。
烫……
对的。
女生看着胳膊上冒出来的水泡，面无表情的点头。
对…是烫的。
思考了两秒，她低头轻轻吹了吹，然后发现自己的脚在动。
……？
她…好像在往前走，可是，这里有什么好走的呢？
汤锅……锅。
越往外壁越热，她不走。
于是她停了下来。
“……？”
傅朝被身后的阻力拉了一下，有些懵的再次转过头，就看到女生闭着眼睛小心的给自己的胳膊吹气，脚就跟地面焊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男人犹豫了下，对着前方的人开口：“能不能停停…这个姑娘好像有点不对劲。”
主要是他被扯的很疼，两方的拉力全集中在他身上，不叫停的话，涪晗会被拖着走，很容易受伤。
虽然……可能又要浪费一次暂停机会。
“啊？”
“什么情况？”
周围窸窸窣窣的杂音就没断过，雾气也越来越密，所以玩家们都压着声音交流，生怕招来什么东西。
慢慢前进的队伍停了下来。
没人注意到，最前方带路的黑骷髅脊椎拧转了一圈，上半身以一种扭曲诡异的姿势对着玩家的方向。
雾在遮挡视线。
……
好黑……
好烫……
疼……
涪晗佝偻着身体，看着渐渐从脚底渗出的滚烫液体，瞳孔微微放大……
破碎……
从眼角滑落。
她的眼睛。
女生目光呆滞的抬头，看向前方，前方好像有什么东西是亮的，是白的。
她不由自主的朝前走了两步。
那是一间……病房。
她看到了一个人，背对着她坐在病床上，左手被绑带缠在床栏上，很孤单很弱小的样子。
“……”
涪晗感到自己眼角有什么液体滑落，冷冷的。
是血吗？
她记得自己的眼睛坏了一只。
女生抬手摸了摸，指尖通红。
哦，是血。
是血就好，她就知道不会是眼泪。
更多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像是一条蓝色的河。
带着悲伤色彩的河。
…你……
你……是谁？
…是谁？
涪晗缓步朝前走着，黑暗中只有那间光线暗淡的病房是亮的。
瘦弱的身影穿着病号服，那上面……似乎有字。
女生用衣袖擦了擦模糊的眼睛，看清楚了那行文字。
“清衡市第三精神病院”。
医院……
那她是青蛙吗？
涪晗思维混乱，她在尝试着靠近，和对方交流。
“…这这这。”傅朝手足无措的看着朝前走去的女生，对方手腕上的铁绳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固定下来的一圈镣铐还在，却已经失去了该有的作用。
他伸手想要抓住女生，就看到对方闭着眼睛，躲过了他的手。
“……”
傅朝收回手，茫然的挠了挠头。
……
汤锅……锅……
医院……
涪晗脑子迷迷糊糊的，乱七八糟的想着事，恍然间觉得坐在病床上的身影有点熟悉。
可怜虫。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这种近乎本能的靠近让她忽视了身上的疼痛，她执意的前进，想要看看对方的脸。
终于……她靠近了这间病房。
樊雪莹看着从后方蹒跚而来的身影，干净的眼睛眨了眨，这个姐姐……感觉有点病。
是那种精神上的疾病，她曾经见过类似的，所以很快做出判断。
一行人沉默的看着涪晗往前走，在这种安静的情况下，周围乱动的白骨也消停了不少，像是在看戏。
“你……”
“你是谁？”
微弱的声音响起，涪晗嘴唇颤抖着，发问。
病床上的身影不做回答，只是安静的坐着，胳膊上青青紫紫的针孔触目惊心。
而且大多分布在右臂。
“……”
看着一动不动的背影，涪晗渐渐安静下来。
半晌，她喃喃道：“…我是谁？”
裴邙听见她的声音，眼神间多了警惕，莫非又是幻境？
看着又往前走了两步的女生，樊雪莹犹豫两秒，靠近一步。
距离不远了，她想试着唤醒涪晗。
……
“我是……”
女生明显怔愣，“我是青蛙…”
“那你是谁？”
“我是病人，我……”
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病床上的身影微微动了动，黑色的长发晃动，她转过了头。
270度，拧转过来，朝着涪晗的方向。
那是一张年轻又疲惫的脸，没有半点生机，明明是匀称漂亮的肉体，一眼看上去却仿佛是冒着血泡的尸体。
她身上带着死气。
“啊……”
涪晗呆住了。
……她想起来了。
今天，她忘记了吃药。
入院的第2561天，她又忘了吃药。
怎么办。
所以她是谁？
如果病床上的人叫涪晗，那她是谁？
看着对方健全的右手，她目光里渐渐升起了贪婪。
想要……她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