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们在皮特先生阴影的笼罩下不情不愿的抬起手，发出不甚整齐的鼓掌声。
头顶上方巨大的电子光幕开始恢复正常，投射出暗淡的光芒，模拟着云雾与星辉——
已经是晚上了。
一切都在逐渐恢复正常。
裴邙靠在墙边，看着那一张张疲惫的脸转头往回走，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一个激灵，茫然的挠头，似乎是疑惑于自己发疼的身体和沾满血迹的衣服。
但或许更多的是在疑惑自身疯狂的情绪。
他们脸上恍惚的神色在慢慢消失。
…变得正常。
这说明皮特先生的烙印在平常是不显性的，这是一种在特定时间爆发的隐形控制。
广场中央的石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皮特先生那张丑陋得令人印象深刻的脸也不见了踪影，消失得无声无息，像是一场幻梦。
原本四处转动的屏幕在此时摔在地上，被拥挤的人流踩的稀碎。
“我们也走吧。”路温舒看着逐渐疏散开来的人流开口道。
“好。”裴邙撑着下巴应声，那个所谓的皮特先生出现的突然，消失的无声，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殊不知远处高楼顶有一个矮小肥胖的身影偷偷摸摸的从楼顶缩了下去，脸上的肉跟着一颤一颤的。
它得意的嘿嘿一笑，攥着手里两枚金色的碎片痴迷的嗅了嗅，满意的塞进自己的腰包里。
那窄小的口袋里有足足近百枚碎片，金光灿灿，和那些从天而降的寡白金光判若两物。
如果有已经出去的人看到这一幕，必定要来找它理论一番——
那些出去的玩家拿到手的神券无一例外都少了最中间的一小块，而这无疑是最主要的部分。
皮特先生拿走了神券的关键部分，这意味着他们身上属于地下城的印记无法抹除，只是单纯的被传送出去了而已。
印记不消除怎么想都只有一个后果。
他们的体质已经不适应外界的环境了。
皮特先生往下缩了缩，透过头顶的小窗往外看了看，猛地一瑟缩，手脚都僵硬了些许。
他看到了许随的目光，远远的从对面的楼顶上投过来，没什么情绪，却让它不自觉的害怕。
是的，它如今不敢大张旗鼓的出现在众玩家面前就有这个原因。
在这个地下城，绝大部分玩家都在它的掌控下，但除了大部分受到控制的玩家，还有少许让它感到忌惮的角色。
比如许随。
对方很强，而且能力天生克它。
这让它有些憋屈的收起了老鼠尾巴，把原本隔三岔五的祭天活动压缩到了每月的最后一天，利用电子屏幕作威作福。
实在是窝囊。
许随站在楼顶低头看着广场里逐渐散去的人影，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朝侧面的高楼群看了一眼。
那是皮特先生的老巢，极为巨大的建筑群里没什么人影，每一间房屋里都空荡荡的，有些里面还充斥着黑色的粘稠物质。
他在很久以前进去过，大概了解过一些情况。
唯一的印象就是脏。
外表华丽的高楼大厦内里是个破烂的老鼠窝，这话一点没有夸张。
所以在那以后他从来没有靠近过那一片区域。
而他这不经意的一抬眼正好撞上了某只老鼠的目光，似乎还引起了不小的负面情绪？
许随对此没什么想法，他在心里琢磨着其他的事。
比如……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别的地方看看？
地下城变得越来越没意思了，这在逐渐磨灭他的耐心，压在心里的戾气隐隐翻腾，许随伸手轻轻攥了攥手掌，面前的一座楼顿时缺了半个角。
他怕几年前的景象再重现一次。
……
裴邙揪着樊雪莹的衣领子避让着擦肩而过的玩家，听着路温舒温声讲述着一些细小的规则。
几人在经过时正好看到站在楼顶沉思的许随，对方眼神轻飘飘的落下来，盯着他们，半晌没有挪开目光。
裴邙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退后一步，有点警惕，但谁知，这个面色冷淡的青年在盯了约莫五秒之后突然开口说话了。
他说：“…你好。”
在双方都愣了几秒后，许随从楼顶跳了下来。
“你们好。”
青年再度开口道。
“啊…你好你好。”樊雪莹有些懵的摸着脑袋，晕头转向的回应着。
“你们是不是要出去…”许随有些拘谨的开口，但又直白的可怕，“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
裴邙很有些不解，毕竟他看上去那么强，要出去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么。
路温舒面上不见一丝犹豫，含着笑意朝许随伸出了右手。
“好啊。”
这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两人其实都有一点隐隐的试探，现在许随想明白了，他自然不会拒绝。
“啊…”
裴邙有些茫然看着两人简单的握了手，就这么草率的定下了这事。
街角旅舍里。
“什么？”
樊雪莹晕乎乎的捧着水杯，在路温舒的影响下她已经接受了人要多喝水这个隐性规则。
“你说…你你你……”
“对的。”许随伸手端起杯子，冷清的眉眼间透出若隐若现的诚恳，“我路痴。”
所以他几乎只在游戏大厅这一块活动，每天都呆在附近的楼顶，很少出远门，毕竟每次出远门都要好久才能绕回来。
“那个传送站……”青年目光里罕见的出现了迷茫，“西南角方向…什么来着。”
总而言之，他在地下城待了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找到过那所谓的传送站。
“……”
几人都有些沉默。
“是这样的，我们打算再过一个副本，准备点盘缠…再出去看看。”裴邙在此时反应过来，有些犹豫的吐露着他们的计划。
毕竟他们真的很穷，两次副本下来的积分还不够吃喝。
“啊？你们很缺积分吗？”
这次轮到许随迷茫了，他随手划拉出系统面板，盯着看了看，“我这里还剩…八十万左右。”
“…可以分你们一半。”
许是怕不够，他犹豫了两秒：“三分之二也可以。”
是的，系统在他屠城之后也给了积分奖励，每条人命抠门的只给了2积分，但这确实是一个很惊人的数字。
“……”
裴邙怔了怔，喃喃道：“八十万。”
过了几秒，他又重复了一遍，再抬头时态度就热情得多了，几乎是热泪盈眶的给许随递水。
“缺啊哥，我们可缺了。”
许随看着周围几双突然亮起来的眼睛，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