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裹着寒意,我攥着手机在巷口迟疑。屏幕上的招聘启事还亮着:「急招学徒,包吃住,薪资面议——红玫裁缝铺」。三个月前母亲突发重病,家里积蓄见底,走投无路时刷到这条信息。地址在老城区最偏僻的永夜巷,导航显示离最近的公交站还有两公里。
巷子里路灯昏黄,积水倒映着歪斜的招牌。第七个拐角处,褪色的朱漆门板半掩着,门楣悬着褪色的红绸幌子,金线绣的牡丹花瓣残缺不全,倒像是渗着暗红的血渍。推门时铜铃发出暗哑的声响,霉味混着刺鼻的樟脑气息扑面而来。
\"有人吗?\"我话音未落,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手指。转身看见个佝偻的老太太,松垮的皮肤像陈年宣纸,浑浊的眼珠上蒙着层白翳。她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残牙:\"来学手艺?\"不等我回答,她拄着枣木拐杖往内堂走,木杖敲击地面的\"笃笃\"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内堂摆满樟木柜,柜门贴着褪色的符咒。墙角缝纫机蒙着黑布,布料堆里隐约露出半截红绸,上面绣着扭曲的藤蔓图案。老太太掀开布帘,里面隔间摆着张雕花床,被褥泛着陈旧的暗红:\"就住这儿,明日卯时开工。\"说完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冷硬的馒头,\"省着吃,月底发钱。\"
半夜我被缝纫机的嗡鸣声惊醒。透过门缝望去,外间灯火通明,老太太正俯身操作缝纫机,她的手在布料上翻飞,银针泛着诡异的寒光。更可怕的是,布料上蜿蜒的血痕正随着机针跳动不断延伸,在红绸上晕染出狰狞的牡丹。我屏住呼吸,却不小心踢翻了脚边的木盆。
\"谁?\"老太太的声音骤然拔高。我死死捂住嘴,听着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布帘被掀开,她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偷看什么?\"我浑身僵硬,指了指喉咙:\"渴...渴了。\"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露出牙龈间暗红的缝隙:\"厨房有井水,喝之前记得念三遍'红玫娘娘保佑'。\"
井水打上来时泛着铁锈味,水面漂浮着细小的绒毛。我强忍着恶心灌下两口,转身时瞥见水缸倒影——老太太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嘴里叼着根银针,针尖还挂着滴血珠。我猛地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只有墙角的老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时针正指向三点十三分。
第二天清晨,我在缝纫机前发现张泛黄的布料。上面用朱砂画着人体轮廓,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穴位。老太太不知从哪冒出来,将把锈迹斑斑的剪刀塞进我手里:\"照着剪,剪坏了就用你的皮补。\"她干瘪的手指划过我的手腕,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碎屑。
裁剪时我才发现布料异常坚韧,剪刀每落下一次,都发出类似切割皮革的闷响。突然,布料下渗出暗红液体,在桌面上蜿蜒成扭曲的藤蔓图案。我惊恐抬头,老太太正盯着我笑,她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两排尖锐的犬齿:\"这是给新娘子做的嫁衣,得用活人血养足七七四十九天。\"
当天深夜,我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缝外站着个穿嫁衣的女子,盖头下露出苍白的下巴,脖颈处缠绕着红绸,绣着和布料上相同的藤蔓。她的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救...救我...\"我刚要开门,后颈突然传来刺痛,老太太的枣木拐杖抵住我的太阳穴:\"别多管闲事,那是上一个学徒。\"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噩梦。每天都有新的布料送来,有的沾着毛发,有的残留着未洗净的皮肉组织。缝纫机的嗡鸣声日夜不停,老太太时常对着空气说话,说的都是些听不懂的方言,偶尔夹杂着凄厉的惨叫。我曾试图逃跑,却发现每条巷子都通向这间裁缝铺,墙上的符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第七天夜里,老太太将件血红嫁衣扔在我面前,嫁衣上的牡丹栩栩如生,花瓣间凝结着暗红血痂:\"今晚子时前绣完,否则...\"她没说完,外面突然传来震天响的唢呐声。我透过窗户望去,巷子里飘着白幡,纸扎的童男童女举着灯笼,后面跟着顶八人抬的红轿,轿帘上绣着同样的藤蔓牡丹。
子时将近,嫁衣还剩最后一针。突然,布料自行绷紧,银针不受控制地扎进我的手指。鲜血滴在牡丹上,花瓣竟开始缓缓蠕动。红轿停在裁缝铺前,轿帘无风自动,里面伸出只苍白的手,手上缠着的红绸绣着我的生辰八字。
老太太的笑声在身后响起:\"红玫娘娘选中你了,以后这嫁衣就由你接着绣...\"她的身体开始扭曲变形,皮肤下凸起无数藤蔓,最后化作团缠绕着银针的红雾。我想逃,却发现双脚已被嫁衣上的藤蔓缠住,越来越多的血从伤口涌出,在地上汇成条通向红轿的溪流。
当轿帘完全掀开时,我终于看清里面的\"新娘\"——那是具浑身插满银针的骷髅,身上穿着的嫁衣,正是我这些天日夜赶工的那件。她空洞的眼窝转向我,嘴里掉出枚绣着我名字的红绸香囊。唢呐声再次响起,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被嫁衣吞噬,最后一眼,我看见裁缝铺的幌子在风中翻飞,褪色的牡丹此刻鲜艳欲滴,宛如刚盛开的鲜血。
自那以后,永夜巷时常传出缝纫机的嗡鸣。有人说深夜经过时,能看见裁缝铺灯火通明,一个穿着现代服饰的姑娘正在绣嫁衣,她的指尖不断渗血,却始终面无表情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而那架老旧的缝纫机,针脚里永远夹杂着细小的毛发和暗红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