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逃也似的回到了家。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虽然似乎除了他自己之外。
就连冷霜都支持。
可是他内心却怎么也过不去这道坎。
至于张跃梁所说的影响,好像确实存在。
“要不等闲下来去趟乌苏里江看看?说不定她哥就回来了呢?”
李东阳自言自语,不过倒是将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回到家后,俩姑娘还没睡。
冷霜正抱着摔烂的裤子缝补,时不时偷瞄一眼正在写作业的李晓红。
“好香!”
李晓红突然扔下笔,鼻尖动得像只嗅着腥味的小猫。
李东阳刚解开油纸包,热气裹着肉香就漫了满屋子。
冷霜手中的银针当啷掉在炕上,她慌忙去捡,却把线头缠在了指节上。
“郭婶儿给你们带的。”李东阳掰开油亮的鸡腿,分别塞进两双还带着冻疮的手里,
“吃了去,等下回我多买两只,再给爸妈他们。”
李东阳堵死了两人的推脱。
他最见不得为了两口肉你推我让的戏码。
现在自己又不是没钱,只不过没空去买而已。
李晓红不客气,抱着鸡腿就啃了一口,油脂滴在了本子上。
伸出舌头去舔,结果却越弄越脏。
“小姑娘家家,你能不能爱干净些,妈不是给你缝了手绢嘛。”
“瞧瞧你这小花猫。”
李东阳按了按眉心,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块蓝印花手绢。
这时冷霜举着鸡腿凑了过来。
“哥你吃一口。”
李东阳望着冷霜递来的鸡腿,油亮的表皮泛着诱人的光,她指尖还沾着细密的针脚线头,冻疮处结着暗红的痂。
还未等他开口拒绝,李晓红已举着啃了一半的鸡腿蹦过来:“哥不吃我可抢啦!”
说着作势要往嘴边送。
“小馋猫!”
李东阳佯怒避开,却被冷霜握住手腕。
她掌心的温度透过袖口渗进来,轻声道:
“就尝一口。”
喉结滚动两下,李东阳咬下一小块鸡肉。
肉质软烂入味,混着柴火熏烤的香气在舌尖散开,恍惚间他发觉,似乎自己上一次品尝这滋味已经是五六十年以前。
李晓红见状咯咯直笑,油乎乎的手往他脸上抹:“哥也成小花猫了!”
“去去!”
李东阳笑着躲开,抽出蓝印花手绢给晓红擦嘴。
冷霜已默默捡起针线,将啃过的鸡骨头仔细收进油纸包。
炕洞的火渐渐弱了,李东阳蜷缩在被子里望着冷霜在煤油灯下微微佝偻的背影。
···
天才微微亮,李东阳便唤醒了盘卧在炕边毛蛋儿。
结果刚出门,就看到冷霜正抱着块石头在院子里碾碎昨晚吃剩的鸡骨头。
手指冻得通红,一次一次小心的研磨。
“丫头!干啥呢!”李东阳一嗓子将冷霜吓得一个哆嗦。
手里的石头都掉在了地上。
“哥你不说,骨头喂给毛蛋儿和黄仔还有灰仔嘛,俺爹说狗不能吃鸡骨头,会卡住的,俺就···”
李东阳望着冷霜鼻尖沁出的薄汗,后知后觉想起昨夜自己随口提过要把骨头喂狗。
她睫毛上凝着霜花,棉袄袖口还沾着未洗净的线头,此刻却蹲在冻硬的土地上,固执地要把骨头碾成粉。
“傻丫头,这大冷天的······”
话没说完,他已快步上前夺过石头。
指尖触到冷霜冻得发紫的手,像攥住块结了冰的烙铁。
毛蛋儿在脚边呜呜叫着转圈,尾巴扫过两人的裤脚。
冷霜慌忙往袖口里缩手:“俺不怕冷!”可话音未落,就被李东阳拽着进了屋。
炕洞里新添的柴火还没燃尽,他把冷霜按在炕边,扯过棉被裹住她蜷成虾状的双腿,又往铜盆里舀了瓢热水。
“泡着。”他蹲下身,将冷霜的脚轻轻按进冒着热气的水里。
姑娘惊得要抽回,却被他牢牢按住:“再冻下去该生冻疮了。”水面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冷霜突然涨红的脸。
李晓红揉着眼睛从里屋钻出来,见状拍手笑:“哥给嫂子洗脚咯!”冷霜像被烫着般要缩脚,却被李东阳握得更紧。
他望着水面泛起的涟漪,忽然想起昨夜鸡肉的滋味。
原来温暖不是柴火的温度,而是有人把你随口说的话,都当成了天大的事。
两只小狗崽扒着门槛直叫唤,李东阳舀起一勺骨粉混进狗食。
扛枪带着毛蛋儿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