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炸裂的瞬间,漫天珍珠化作血色暴雨。陈意晚丹田处的冰霜蔓延至鬓角,她却突然抓住坠落的轮回匕,反手刺入自己心口。
\"你做什么!\"云凌目眦欲裂,腕间胎记爆出青光。祠堂方向传来古老吟唱,那具被炸碎的白骨竟自动重组,握住了糯糯手中的另一把轮回匕。
双匕共鸣引动惊雷。血色暴雨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幻象:陈意晚抱着婴儿站在燃烧的楼船上,怀中婴孩额间鲛鳞纹正与云凌的胎记重合。
\"原来你才是...\"阿燕怔怔望着幻象,背后伤疤突然爬出无数血线。这些血线缠住正在玉化的秦雨眠,竟将她拖进自己体内。
王座上的美人鱼发出痛呼,双腿鳞片剥落处露出森森白骨。他疯狂抓挠着黄金瞳,直到抠出两枚血淋淋的珍珠:\"陈意晚!你竟敢用禁术篡改因果!\"
回应他的是惊天浪涌。整座世外小筑拔地而起,悬浮在突然出现的漩涡之上。陈意晚白发飞扬,心口插着匕首踏浪而行,每步都在海面绽开冰莲。
\"师父...\"阿燕突然跪倒在冰面上,七窍开始渗出珍珠,\"您说过最高明的棋手要以身为子...\"
\"闭嘴!\"陈意晚抬手凝出冰剑,剑尖却停在阿燕眉心三寸。幻象中的婴儿哭声突然清晰,那些血色珍珠里蜷缩的胎儿幻影竟开始蠕动。
云凌突然抱住头颅惨叫。祠堂方向飞来的白骨手指点在他后颈,青年周身爆出青金双色光芒。糯糯手中的匕首自动飞起,与云凌体内的青光交融成巨大的阴阳鱼。
\"双魂归位!\"美人鱼癫狂大笑,黄金瞳彻底碎裂,\"圣泉要醒了!\"
海天相接处升起九重巨浪。浪尖上浮现三百青铜棺,每具棺椁都缠绕着人鱼形状的锁链。陈意晚瞳孔骤缩,冰剑调转方向直取美人鱼咽喉:\"你竟敢唤醒沉眠者!\"
\"是您先破了规矩。\"美人鱼任由冰剑穿透咽喉,伤口处涌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发光的珍珠沙,\"当年您私藏云家双子时,就该想到今日。\"
糯糯突然安静下来。少年周身浮现金色咒文,与云凌身上的青光咒文完美契合。两人同时抬手结印,空中阴阳鱼突然倒转,青铜棺椁接连爆开。
\"不要看!\"陈意晚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棺中飘出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三百个与秦雨眠容貌相同的人鱼少女——她们腰间都系着褪色的红肚兜。
阿燕突然撕开自己的胸膛。本该是心脏的位置蜷缩着袖珍的秦雨眠,小人鱼手中捧着发光的珍珠母贝:\"师父,这才是真正的圣泉秘钥。\"
海浪在母贝光芒中静止。陈意晚心口的匕首突然融化,冰霜顺着她指尖爬上阿燕的脖颈:\"用分魂术窃取人鱼灵魄,你比我想的还要疯。\"
\"跟您学的。\"阿燕握住陈意晚覆冰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袖珍秦雨眠突然睁开金银异瞳,\"当年您把云家双子的魂魄种进剑灵与匕灵,不就是为了今日?\"
悬浮的世外小筑开始崩塌。云凌和糯糯在青光中逐渐融合,青年手中贝贝剑与轮回匕交叠成钥匙形状。三百人鱼少女齐声歌唱,每句歌词都化作实体咒文烙在青铜棺碎片上。
美人鱼的身躯正在沙化。他疯狂抓挠着空中飘散的珍珠沙,突然扯断颈间项链——坠子竟是半枚玉簪:\"陈意晚!你以为毁掉婚契就能...\"
话未说完,陈意晚突然吻住美人鱼正在沙化的唇。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吻中,她将丹田处的冰霜尽数渡入对方体内:\"阿宁,该醒了。\"
沙化骤然停止。美人鱼黄金瞳重现清明,鱼尾鳞片剥落处生出新肉。他颤抖着抚上陈意晚结霜的面颊,却摸到满手血泪:\"晚晚...孩子们...\"
悬浮的世外小筑轰然坠海。融合完成的云凌(糯糯)手握光钥插入漩涡中心,三百青铜棺碎片聚成通天阶梯。阿燕怀中的袖珍秦雨眠突然跃出,在阶梯尽头化作泉眼。
\"原来圣泉要这样重启。\"阿燕咳出珍珠笑道,\"用欺骗开始的因果,果然要用真心来终结。\"
陈意晚抱着逐渐恢复人形的美人鱼踏浪而行,每步都在海面留下冰花:\"二十年前我剖心取骨保你残魂,今日该你给我个痛快了。\"
回答她的是穿胸而过的珍珠母贝。美人鱼握着没入陈意晚心口的秘钥轻笑:\"当年大婚时说过,黄泉路上...\"
\"你休想。\"陈意晚握住他持钥的手猛然推进,母贝完全没入心口瞬间,整片海域爆出七彩霞光,\"我说过,碧落黄泉...\"
霞光中浮现出完整的世外小筑。院中竹马扎上坐着哼歌的少妇,她腕间胎记与云凌如出一辙。正在煎药的云婆还是少女模样,偷吃蜜饯的如昼被陈意晚敲着脑袋...
阿燕在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秦雨眠完整的鱼尾扫过月华。珍珠母贝在圣泉深处缓缓闭合,内里沉睡着相拥的冰雕——陈意晚唇角带笑,美人鱼指尖缠绕着她的白发。
七彩霞光并非终结,而是新序曲的第一个音符。
圣泉深处,珍珠母贝缓缓沉入晶莹的泉眼,冰封着陈意晚与阿宁(美人鱼)永恒的拥抱。但泉眼之外,被圣泉重启力量重塑的济海,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剧变。
世外小筑的废墟之上,新生的翠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生长,缠绕着残余的冰晶与珍珠粉末。融合了云凌与糯糯灵魂的青年——或许该称他为“云糯”——茫然地站在泉眼边缘。他手中,贝贝剑与轮回匕已融为一体,化作一柄流转着青金双色的玉尺,尺身刻满了古老的人鱼符文与云家密纹,温顺地贴伏在他掌心,仿佛生来便是他的一部分。
“娘…师父…” 云糯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叠音,既有云凌的沉稳,也残留着糯糯的稚嫩。他望着沉入泉眼的母贝,巨大的悲伤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圆满感交织,几乎将他撕裂。腕间的胎记灼热,无数不属于他、又分明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母亲哼唱的摇篮曲,冰冷海水中绝望的坠落,陈意晚染血的手抚过他额头的温度,还有…糯糯记忆中,秦雨眠在月光下为他唱歌时,鱼尾闪烁的微光。
“眠眠…” 他下意识地呼唤,声音哽咽。环顾四周,只有如昼、球哥、星星和惊魂未定的云婆。那一串被阿燕带来的、衣着华丽的人鱼侍从,在圣泉重启的霞光中早已化为光点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结束了?” 星星拄着大刀,茫然地看着生机勃勃却空寂的废墟,又看看那深不见底的圣泉,“主子…女皇…人鱼姑娘…都没了?” 他巨大的身躯微微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悲伤。
“不,是开始了。” 云婆的声音苍老而疲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释然。她走到泉眼边,浑浊的眼中映着七彩流光,“圣泉重启,因果重塑。夫人…用她最后的力量,把线头都接上了,虽然接得…很痛。”
她转向云糯,目光复杂:“孩子,你既是云凌,也是糯糯。云家的血脉,夫人的传承,还有…那人鱼圣泉的呼唤,都在你一身了。这柄‘归墟尺’,” 她指了指云糯手中的玉尺,“是钥匙,也是责任。”
如昼难得地沉默着,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一片发光的珍珠碎片,那是秦雨眠最后玉化时崩落的。“她说人鱼不会骗人…” 他低声嘟囔,眼圈发红,“可她还是走了…用自己填了那劳什子阵眼…”
球哥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如昼的手背,发出低低的呜咽。
就在这时,平静的泉眼表面,突然漾开一圈涟漪。一滴晶莹剔透、仿佛凝聚了月华与星辉的水珠,缓缓升腾而起。水珠之中,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微小的、蜷缩着的秦雨眠的虚影,她紧闭着双眼,鱼尾安详地收拢。
这滴水珠轻盈地飘向云糯,落在他手中的归墟尺上。尺身光芒微闪,那滴包裹着秦雨眠虚影的水珠,便如同被尺子吸收一般,缓缓渗入其中,在玉尺内部形成一道流动的、微缩的星河,星河中心,便是那沉睡的小小人鱼。
“眠眠!” 云糯失声惊呼,紧紧握住玉尺,仿佛能感受到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命脉动。一股温润的力量从尺身传递到他心间,带着熟悉的、属于秦雨眠的安抚气息。
“灵魄不灭,寄身归墟…” 云婆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与了然,“夫人…终究还是给她留了一线生机!在这柄尺中温养,假以时日…”
希望,如同初春的嫩芽,在这片刚刚经历毁灭与新生的土地上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