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阿燕那群护卫的打扰,云凌对夏夜离开当天的回忆被生生掐断。
两个人再次提起前因后果,是因着世外小筑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日,云凌和陈意晚在苍梧山南麓给夏夜立了个衣冠冢,埋了三把兵器,宝宝,贝贝和上火。
“总有一天,咱俩会来挖坟的。”云凌看着深坑里的三把长剑,这都是夏夜亲手锻造的。
他皱了皱眉,依旧不太能理解,“我也就算了,你为啥把上火也给埋了呢?”
“我嫌他不吉利,自从有了这把上火,我真的是,天天上火。”
云凌白了陈意晚一眼,似乎很是不满她把自己的晦气安排在夏夜锻造的长剑上。
浅浅埋了两铲土,还是有些不服气,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你觉得晦气,可以改个名字嘛!”
衣冠冢立好,云凌擦了把汗,坐在一旁拿了碳笔在一块木板上写碑文。
陈意晚想了想,忽然掏出一把匕首,开始挖坟。
“你干嘛!”
“我觉得你说的对,可以给上火改个名字。”
“你早干嘛去了,我辛辛苦苦埋好了。”
陈意晚把上火取出来,拔开又合上,检查了一下。
云凌忍不住吐槽,“咋了,你还担心就这一会儿工夫,夏夜能躺到这衣冠冢里,把你的上火给砍断了?”
“真的是,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个人来。”陈意晚把匕首放在宝宝贝贝中间,三把兵器仿佛一家三口般,并排躺着。“你怎么跟夏夜一样越来越毒舌了呢?”
有个夏夜徒弟叶紫衣就够受了,云凌也变成这样了。
哎,世事变迁,反复无常啊。
“这把匕首也是夏夜送我的,叫轮回。”陈意晚拿起铲子,自顾自开始填坑。
短短几天,轮回与超度都没了。
衣冠冢立好,云凌没有在碑文上留下夏夜的名字,只写道:“此处长眠者,曾见满山桃花。”
两人肩并肩下山,还在嘀嘀咕咕讨论着。
“这山太荒了,种上桃树吧。”云凌建议。
“桃树是不是有点俗了?”
“俗什么,桃花能赏能吃能酿酒,桃子能果腹,桃木能辟邪还能当柴火。”
“那再种点雪花梨吧,润肺降噪。”
“……”
“对了,樱桃樱桃。”
“你有没有听说过,樱桃好吃树难栽啊。”云凌翻了个白眼。
“那草莓呢?”
“……”云凌决定保持沉默。
陈意晚却仿佛更兴奋了,继续规划着,“榴莲榴莲,种棵榴莲树吧。”
晚霞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与二十里外新女皇的仪仗遥遥相对。
济海城的炊烟在暮色中连成星河,星星气喘吁吁地迎着二人跑来,“宫里又来人了!”
“有完没完啊!”
远远地,陈意晚看到世外小筑院门口的一顶青灰小轿的瞬间,就开始烦了。
“总不可能是阿燕自己来了吧?”云凌一句话,让陈意晚的心情更糟了。
星星不知为啥,有些小兴奋,“不会是女皇陛下的,她今天登基,外面可热闹了!”
陈意晚凉凉扫了他一眼,“留在这苍梧山委屈你了。”
星星立刻吓得缩回了脖子。
不速之客的身份确实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陈意晚客客气气地接待了她,并罕见地邀请她留下来吃了晚餐。
“我们一行人九死一生才来到这里,你们倒是随随便便就来了。”陈意晚给云婆夹了一块包浆豆腐,“我们山野土夫,粗茶淡饭,您别嫌弃。”
云婆坐在餐桌旁,不敢动筷子。
直到最后一道腌笃鲜端上来,蒸汽模糊了云婆的脸。
“阿燕还算孝顺,至少知道把您接过来,颐养天年。”
云婆搓着手,“新女皇的朝服修养惊动了整个济海的绣娘,都说那荼蘼花绣得虽简,却暗合天道轮回,五行天机。”
陈意晚差点笑出声,夹起一片冬笋,竹筷在瓷碗边敲出轻响,“云婆您一大把年纪了,就别跟着他们年轻人学些虚与委蛇的把戏了。”
云婆沉默了许久,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鎏金盒,打开,里面躺着半枚染血的追魂钉。
“上个月整理夏夜遗物时,老身发现了这个。”
云凌不动声色地将云婆的手按到餐桌下,也不动声色地将鎏金盒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晚晚已经跟颍川大陆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切割干净了,何况是已经去世的人。”
陈意晚瞥了云凌一眼,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乱说什么,咱们不是还要回去救小风,以及复活夏夜嘛。
云凌似乎与陈意晚心有灵犀,也回瞥了一眼,边吃笋子边有些漫不经心道:“那件事情,你想都别想。”
接着又补了一句,“你自己心里应该很清楚,你吞月的能力越来越差了。复活夏夜,你已经做不到了。”
说着又有了几分哽咽,“而且,夏夜中了追魂钉,便是活了过来,也会成为雪姬的傀儡?”
陈意晚不再说话,看不出到底有什么想法,只是沉默地又吃了一会儿菜,才看向云婆,问道:“那个雪姬,真的跟我很像吗?”
“像,不仅仅是音容相貌,还有为人处世的方式。”
陈意晚叹了口气,心里有种淡淡的酸,成年人的占有欲作祟,分明已经不爱了,却还是难受。
自己不喜欢的娃娃,扔进了垃圾箱,但如果此时有人去捡了出来,洗干净,抱在怀里,还是会本能地难过一下。
可是这颗心啊,缝缝补补太多次了,直到今天,她才觉得再对他有所期待,就不体面了,所以,算了,我不要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便被困在人生的风风雨雨里,她早就不怕淋雨了,只怕,他的伞下,撑着别人。
那天的夜,月格外的圆。
陈意晚再次失眠了。
小风跟着如期,早晚也会变成一个冷漠的男人,那不行,即使不为了复活夏夜,她也得再回一趟颍川大陆。
“你得回去啊,颍川大陆是你的!”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陈意晚愣了愣,突然笑了,“女娲大人,好久不见啊。”
系统的声音带着歉意,嘿嘿一笑,“你可还好啊。”
“我好不好的,你还能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