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山鬼骁的手悬在半空,始终没有去接那块象征权力的令牌。龙王眉头微蹙,指节敲击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好意思啊,龙王,我弃权。”
山鬼骁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轰然爆开。
财神手中的金丝手帕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小奇低着头,拳头在桌下捏得咔咔作响;而我们这边,所有人都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龙王的眼神陡然锐利,声音沉如闷雷:“怎么?我这神龙会众之堂堂主之位,就这么让你看不上?”
山鬼骁缓缓起身,向龙王深深一礼,独眼中的锋芒此刻竟透出几分沧桑:
“龙王明鉴。我山鬼骁年纪大了,这些年全靠吃堂口老本才能勉强维持。”
他转头看向王兵,“但王兵不同——他年少有为,敢打敢拼,接手产业后创新不断,顺风顺水。神龙会需要的正是这样的新鲜血液。”
财神突然拍案而起,手帕甩在桌上:“山鬼骁!你可想清楚了!今日一让,你就永远低他一头!”
山鬼骁却笑了:“财神爷,这些年承蒙关照。”他拍了拍小奇的肩膀,“但我们这些老家伙,该给年轻人让路了。”
龙王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一掌拍在令牌上——
“啪!”
黑檀木令牌弹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王兵下意识接住,掌心传来的沉甸甸触感让他瞳孔微缩。
“即日起,王兵执掌众之堂。”龙王起身,唐装的衣摆无风自动,“上香!”
财神阴沉着脸点燃三支线香,青烟袅袅中,王兵在龙王像前肃立。
一拜,香炉中火星迸溅。
二拜,供桌上的清水泛起涟漪。
三拜,整座堂口的灯光忽然大亮。
当王兵将香插入炉中时,山鬼骁第一个单膝跪地,抱拳喝道:“参见堂主!”
小奇咬着牙跟随,极不情愿地低下头。
我望着香案上跳动的火焰,忽然发现——
山鬼骁独眼中映着火光,竟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
夕阳的余晖洒在神龙娱乐城的台阶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兵拦在山鬼骁面前,眉头紧锁,手中的令牌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山鬼骁,你什么意思?”
山鬼骁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独眼中的锋芒不再掩饰,直直地看向王兵。
“王兵,多谢你当初留我弟一命。”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释放。
小奇站在一旁,低着头,拳头攥紧又松开,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山鬼骁继续说道:“如果西段你想收回去,随时可以。但我的堂口,还请王堂主留给我,让我的人混口饭吃。”
王兵盯着他,眼神复杂:“你真的甘心?”
山鬼骁忽然笑了,胸口那狰狞的山鬼纹身舒展开来,竟透出一丝释然:“有什么不甘心的?本来我也没很想当这个堂主。”
王兵沉默片刻,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山鬼骁的手腕,将令牌塞回他手中:
“西段我不会收回,以后咱们兄弟俩,平起平坐!没有堂主之分!”
山鬼骁愣住了,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深深的笑意。他反手握住王兵的手,用力一握:
“多谢!”
小奇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王兵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忽然指向站在一旁的小奇,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山鬼骁,如果我说——”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刀,缓缓剖开某些隐藏已久的真相。
“我当时,根本就没有胆子要他的命。”
山鬼骁的独眼骤然一凝,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风卷着落叶从两人之间掠过,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汽车鸣笛。
“你还会把这堂主之位让给我吗?”王兵盯着他,眼神坦荡得近乎锋利。
小奇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进掌心。
短暂的沉默后,山鬼骁忽然放声大笑,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会!”他斩钉截铁地说,独眼中精光闪烁,“因为你王兵确实比我有手段——敢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的,你是第一个。”
王兵也笑了,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好一个以‘诚信’着称的山鬼骁。”
山鬼骁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能让普通人踉跄,但王兵纹丝不动。
“希望我没看错你。”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扫过王兵身后的大头、雷子,最后落在我身上,像在评估一支即将出鞘的利剑。
山鬼骁最后还是将令牌拍在王兵掌心,乌木与皮肉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三目相对——王兵的双眼映着山鬼骁那只浑浊的独眼,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拿着吧。”山鬼骁的嗓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这玩意儿...烫手。”
王兵低头摩挲着令牌上凹凸的纹路,忽然低笑出声。
山鬼骁也跟着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
这笑声来得突兀,却莫名让人想起两头伤痕累累的野兽在丛林深处的偶遇。
小奇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什么,却被山鬼骁一把拽住后领:“走了。”
他们离开的背影在旋转门的光影里渐渐拉长,那块令牌在王兵指间转了个圈,被他随手塞进西装内袋,贴着心口的位置。
阿狗早已发动了车子,老旧二手车的排气管喷出几缕青烟。
我们挤进车厢时,皮革座椅被晒得发烫。王兵摇下车窗,最后看了眼神龙娱乐城金光闪闪的招牌。
阿狗的车缓缓行驶在县城的街道上,车速压得很低,引擎声几乎淹没在夜风里。车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掠过,在玻璃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雷子兴奋地搓着手,转头对后座的老虎说道:“今晚不醉不归!把存的那些好酒全开了!”
大头哼笑一声:“确实好久没喝得尽兴了。”
车内一阵哄笑,但笑声很快沉寂下来——所有人都注意到,王兵始终沉默地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内袋里的令牌,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我坐在他斜后方,能清晰看到他后颈绷紧的肌肉线条。
王兵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让车内瞬间安静:“是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回极光。”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内袋里的令牌,“开慢点。”
阿狗透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默默将车速降到四十迈。
我知道,虽然王兵如愿坐上了他想要坐的位置,但他的压力也随之更大了,就这不大的县城,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上了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