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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永夜宫的穹顶永远悬挂着十二轮血月,将整座宫殿笼罩在暗红色的光晕中。赤璃跪在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魔君座前燃烧的九幽魔焰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他能感觉到身后十二名魔将的目光如芒在背,更不用说站在魔君身侧的瑾清烟那得意洋洋的视线了。

\"父王,儿臣只是...\"赤璃刚开口,就被魔君抬手打断。那只戴着玄铁指套的手在空气中划过,带起一阵刺骨的魔风。

\"只是什么?\"魔君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只是违背禁令私自会见仙界之人?只是为个仙君连本命魔元都差点耗尽?\"王座扶手上的魔龙头颅被捏得咯吱作响,\"赤璃,你可知现在两界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

赤璃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手。那里有一片岑墨上次分别时偷偷塞给他的玉简,此刻正贴着他的手腕微微发烫。他能想象岑墨写下这些字句时的样子——一定是那副故作镇定却耳尖泛红的模样。

\"儿臣与岑墨仙君只是...\"

\"够了!\"魔君突然暴起,王座周围的空间瞬间扭曲,狂暴的魔压让殿内所有魔将都单膝跪地。赤璃感到喉头一甜,强行咽下涌上来的血气。\"清烟已经全都告诉我了。你们在情缘树下相会,你还为他跳了魔族的求偶之舞?\"

赤璃猛地抬头看向瑾清烟,后者却假装整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那个该死的跟踪狂!他早该想到的,自从上次在仙界宴会上醉酒说漏嘴后,瑾清烟就像嗅到血腥的魔鲨一样紧追不放。

\"父王,那只是普通的...\"

\"普通的什么?\"魔君冷笑一声,抬手召出一面水镜。镜中清晰映出上月十五的夜晚,赤璃站在情缘树下,手持两杯魔界烈酒,对着虚空中的某人笑得灿烂。那是岑墨还未现身时的画面,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在等待什么人。

赤璃的心脏狠狠抽痛了一下。他记得那晚的每一个细节——岑墨是如何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魔卫,如何因为喝了烈酒而眼角泛红,又是如何在他跳完舞后假装镇定却连指尖都在发抖。那些瞬间比最珍贵的魔晶还要明亮,现在却被粗暴地摊开在这冰冷的殿堂上任人评判。

\"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永夜宫半步。\"魔君挥袖散去水镜,\"黑蛟十二卫会轮流看守你。若那个仙君敢来...\"魔君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正好让仙界看看,勾引我儿的代价。\"

\"他没有勾引我!\"赤璃失控地喊道,周身魔焰不受控制地爆发,将附近的地面灼烧出蛛网般的裂痕,\"是我主动接近他的!要罚就罚我一人!\"

殿内一片死寂。魔君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那是赤璃小时候犯错时才会见到的目光——失望远多于愤怒。

\"带下去。\"魔君疲惫地摆手,\"关在赤焰阁,没有我的手令谁也不许探视。\"

四名魔将立刻上前。赤璃本能地想反抗,却在看到父王眼角突然浮现的魔纹时僵住了——那是心魔发作的前兆。三百年前母后陨落时,父王也是这样,一夜之间白了半边头发。

\"...遵命。\"赤璃最终低下头,任由魔将封住他的法力。在转身的瞬间,他悄悄捏碎了袖中的玉简。细微的仙灵之气渗入经脉,像极了岑墨指尖的温度。

赤焰阁是永夜宫最高的建筑,形如一座倒悬的黑塔,塔尖直指魔界永不消散的血云。这里本是赤璃的修炼之所,现在却成了最华丽的囚笼。十二名黑蛟卫在塔外结成阵法,连只魔蝇都飞不出去。

\"少主,得罪了。\"为首的魔将递上一枚禁魔锁,\"君上吩咐,要您亲自戴上。\"

赤璃盯着那枚雕刻着狰狞鬼面的黑色项圈,突然很想笑。三百年前他平定噬魂渊暴动时,父王亲手将魔界至宝\"焚天轮\"赐给他,说他是魔族的骄傲。现在,他却要戴上这专门用来禁锢重犯的法器。

\"告诉父王,我会遵守禁令。\"赤璃接过禁魔锁,指尖在上面轻轻一划,留下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细小符文——那是他和岑墨约定的密语,\"但我的心,谁也锁不住。\"

魔将们面面相觑,显然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有躲在廊柱阴影处的瑾清烟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鞭子,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扭曲。

当禁魔锁\"咔嗒\"一声扣在颈间时,赤璃感到全身魔力瞬间被抽空。他踉跄了一下,扶住窗棂才没有摔倒。窗外,魔界的天空永远阴沉,但他知道在结界另一侧,岑墨一定正望着这个方向。

\"赤璃哥哥...\"瑾清烟不知何时走进了房间,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这是能缓解禁魔锁痛苦的汤药,我特意...\"

\"出去。\"赤璃没有回头。

瑾清烟咬了咬唇:\"那个仙君有什么好?冷冰冰的像块石头!而且他还有婚约在身,你...\"

\"我让你出去!\"赤璃猛地转身,禁魔锁感应到情绪波动立刻收紧,勒得他眼前发黑。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直到听见瑾清烟摔门而去的声音才瘫坐在地。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赤璃艰难地爬到床边,从暗格中取出一盏小小的魂灯。这是魔界皇室特有的本命灯,通常用来监测性命安危。但此刻,他颤抖着手指在灯焰上勾勒出一个个符文——那是他和岑墨小时候在书院发明的密语,用魔焰的波动来传递信息。

【安好,勿念】他先写下这几个字,然后又犹豫着加上,【想你】

灯焰微微晃动,将信息传递到远方另一盏与之相连的魂灯处。赤璃不知道岑墨能否收到,也不知道即使收到了又能如何。仙界现在恐怕也布满了眼线,说不定岑墨正面临着比他更严峻的责难。

想到这里,赤璃胸口疼得几乎要裂开。不是因为禁魔锁的压制,而是想到岑墨可能正在独自承受一切。那个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傻子,那个连受伤都要躲起来偷偷处理的闷葫芦...

\"砰!\"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魔将们的呵斥声。赤璃扑到窗边,只见一道黑影正在与守卫缠斗。那人身法诡谲,每次出手都精准地击中魔将们的穴道,却不伤他们性命。

\"玄晔?\"赤璃瞪大眼睛,认出那是岑墨的好友,仙界的司战仙君。他怎么敢独闯魔宫?

玄晔显然也看到了窗边的赤璃,抬手掷来一物。那东西穿过结界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落在赤璃脚边——是一枚青玉令牌,上面刻着仙界的云纹。

\"岑墨让我告诉你...\"玄晔的声音通过传音术直接送入赤璃耳中,却在半途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魔光打断。

\"仙界好大的胆子!\"魔君的身影出现在塔顶,手中魔戟直指玄晔,\"擅闯魔宫者,死!\"

玄晔不慌不忙地祭出一面金色令旗:\"奉帝君之命,送还魔界三公主的遗物。\"他高举一个精致的骨灰盒,\"三公主百年前在仙界游历时意外陨落,近日才寻回遗骸。\"

魔君的身形明显晃了一下。三公主是赤璃的姑姑,也是魔君最疼爱的小妹。当年她执意前往仙界寻找能治愈魔界瘟疫的仙药,却一去不返,成为魔君心中永远的痛。

赤璃趁机捡起那枚青玉令牌,入手瞬间就察觉到了岑墨的气息。令牌内侧用极小的字刻着:【七日后,子时,老地方】。他立刻将令牌藏入怀中,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禁魔锁的束缚。岑墨这个疯子!难道他打算...

下面的对峙已经进入白热化。魔君最终接过了骨灰盒,但眼中的杀意未减:\"仙界突然'好心'送还遗骸,所求为何?\"

\"只为表明仙界对两界和平的诚意。\"玄晔不卑不亢,\"另外...\"他故意提高声音,\"帝君有意重新评估与魔界的通商条约,特别是关于幽冥铁矿的部分。\"

赤璃眼前一亮。幽冥铁矿是魔界最重要的经济来源,而仙界一直是最大买家。父王再生气,也不会拿整个魔界的利益赌气。

果然,魔君沉默片刻后冷哼一声:\"滚吧。告诉帝君,魔界会派使者详谈。\"

玄晔拱手一礼,临走前若有似无地瞥了眼赤焰阁的窗口。赤璃会意,悄悄比了个手势——那是他们在书院时发明的暗号,意为\"按计划进行\"。

当夜,赤璃躺在床上假寐,实则用指甲在床板上一遍遍描画着明日可能的逃脱路线。禁魔锁限制了他的法力,但三百年的魔君生涯让他积累了足够多的保命手段。问题是如何避开十二名魔将的监视,还有那个阴魂不散的瑾清烟...

\"少主,该用药了。\"一个陌生的女声突然响起。

赤璃警觉地睁眼,看到一名从未见过的侍女站在床边,手里端着药碗。奇怪的是,门口的魔将竟然没有阻拦。

\"谁让你来的?\"赤璃没有接药。

侍女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药王谷的洛仙子说...说这药能缓解禁魔锁的痛苦。\"

赤璃浑身一震。洛凝雪?岑墨的未婚妻?他仔细打量这个侍女,突然注意到她耳后若隐若现的仙纹——这是个伪装成魔族的仙侍!

\"放下吧。\"赤璃不动声色地说,心跳却再次加速。侍女福了福身,在退出时\"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烛台。借着扶起烛台的瞬间,她将一个纸团塞进了赤璃手中。

待房门关上,赤璃立刻展开纸团。上面是娟秀的字迹:【玄晔已安排妥当,七日后魔界东侧结界有缺口。凝雪】。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明显是后来加上去的:【他瘦了很多】

赤璃将纸条攥在掌心,直到它被魔焰烧成灰烬。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戴着禁魔锁、面色苍白的自己,突然笑了。岑墨那个傻子,居然动用了未婚妻的关系来救他。而洛凝雪更奇怪,明明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却还愿意帮忙...

\"赤璃哥哥,你睡了吗?\"瑾清烟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赤璃迅速躺回床上,装作刚被吵醒的样子:\"又有什么事?\"

瑾清烟推门而入,手里竟然也端着一碗药:\"我...我担心你难受...\"

赤璃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这个从小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魔女,虽然骄纵任性,但确实真心喜欢他。想到这里,他语气不由得软了几分:\"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喝。\"

瑾清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咬着嘴唇,突然说道:\"那个仙君...真的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可以不要魔君的位子,不要...不要我吗?\"

赤璃愣住了。他从未见过瑾清烟这样脆弱的一面。在他记忆中,这个魔界小公主永远张扬跋扈,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清烟...\"他斟酌着词句,\"有些东西,不是地位或者权力能换来的。当你遇到那个人,光是想到他的名字,这里...\"他指了指心口,\"就会发烫。\"

瑾清烟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我呢?三百年了,我这里也一直在发烫啊!\"

赤璃无言以对。就在这时,禁魔锁突然发出刺目的红光——这是感应到强烈情绪波动的警告。赤璃闷哼一声,蜷缩在床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赤璃哥哥!\"瑾清烟慌乱地扑上来,却不知如何是好,\"我去叫医官!\"

\"不...用...\"赤璃艰难地抓住她的手腕,\"听我说...如果...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对不起...但我的心...早就给出去了...\"

瑾清烟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抬手抹了把脸:\"好!很好!既然你宁愿戴着这鬼东西也要想着他,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仙界的人有多虚伪!\"她转身冲出门外,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赤璃苦笑着闭上眼睛。禁魔锁的疼痛逐渐平息,但胸口的闷痛却挥之不去。他知道自己伤了瑾清烟的心,但长痛不如短痛。现在,他必须养精蓄锐,为七日后的逃亡做准备。

窗外,血月被乌云遮蔽,魔界迎来了难得的黑暗。赤璃摸出怀中的青玉令牌,在脑海中勾勒着岑墨的样子——那微微蹙起的眉头,那故作镇定却总在紧张时抿紧的唇角,还有那双在情动时会泛起涟漪般的银灰色眼眸...

\"等我。\"他对着虚空轻声道,仿佛远在结界另一侧的岑墨能听见一般,\"这次换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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