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三哥的声音，唐望晴下意识走出去，不过她脑中尽是医经药典，行为举止都有些呆滞。
“爹爹，娘亲，安好。”
“晴宝儿快坐，把这鸡汤喝了。”柳夫人忙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亲自盛了碗鸡汤递到她手里。
“谢谢娘亲。”
在桌前坐下，唐望晴捧着碗乖乖喝了一口，没听到唐清渝的动静，不由问:“三哥？三哥你带何物回来了？”
“你回头。”
“嗯？嗬！”
唐望晴一回头，就见一张青面獠牙的脸，她骇然往后一退，将桌子撞得哐当响，手里的碗更是打翻，带着热意的鸡汤全数洒在了身上。
“清渝！”柳夫人扶住闺女，边安抚的给她拍拍背，边瞪向唐清渝，“看看你做的好事儿！”
唐望晴的反应也将唐清渝吓了一跳，他自知理亏，连忙将面具摘下来，垂头呐呐，“清渝知错了，清渝只是想给妹妹一个惊喜。”
只是没成想成了惊吓。
“你这倒霉孩子，瞧把你妹妹吓得。”柳夫人狠狠戳了下他的脑门，“赶紧去给妹妹道歉！”
唐清渝忙不迭道:“晴晴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
唐望晴已然回过神来，她鼓鼓脸颊长呼口气，见三哥满脸愧疚，笑眯眯道:“好了三哥，晴晴不怪你。你快抬起头来，不然晴晴都要去地上给你找头了。”
看到她的笑容，唐清渝松了口气，也勾勾唇笑了。
“好了。”唐叶舟道，“晴晴衣裳脏了，回院子里换一身。老二也快回来了，待他一到我们便用膳。”
一家之主发话了，自然没有敢不听。待唐望晴换好衣裳回来主院，刚巧在门口遇上了回家来的唐清渠。
“二哥！”
“晴晴。”唐清渠抱起妹妹边往院里走边道:“晴晴今日逃学了。”
灿烂笑容僵在脸上，唐望晴看天看地，支支吾吾，“那个，那个学堂，太无聊了嘛！”
瞧着她那不肯与自己对视的闪烁眼神，唐清渠失笑，“是是是，我们家晴晴是小天才，能与夫子对答如流，还能给夫子号脉问诊，真真是厉害。”
唐望晴扯扯嘴角，“怎么二哥你也知道了啊？”
唐清渠挑眉，“不止是我，朝中大臣，我监察司上下全都知晓了，今日还不少同僚恭喜我得了个天才妹妹，说我好命呢！”
“额……”
尴尬！
唐望晴的脚动了动，都快又抠出一个右相府了。
这时候她那被医书折磨得僵住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也意识到，今日自己在学堂里的行为太过高调了，不说是不是与原主原本的人设契合，就对他们整个唐家而言，未必都是好事。
唐家本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又深受皇帝器重，朝中视其为眼中钉的不知凡几。正因为如此，他们唐家才更应该韬光养晦，低调再低调，不继续给人上眼药。
但现在，似乎适得其反了。
他们唐家不会要倒霉了吧？
如果真因为她今日的锋芒毕露，激化了暗中那些人的红眼病，那她可就真是罪过大了！
唐望晴愁得抓了抓头，已经在心里估摸着要怎样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唐清渠可不知她的烦恼，笑着道:“咱们家晴晴有出息，二哥脸上都有光。”
“二哥可别打趣我了，才没那么厉害呢！” 把脸埋进他脖颈，唐望晴撇了撇嘴。
郁闷！
装逼装太过，留下了后患不说，翻了那么多医书，小哥哥体内的毒却没有半点头绪！
今日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哎……”
生活不易，晴晴叹气。
唐清渠惊讶，“你这小小年纪有何烦心事啊，别叹气，会变成小老太太的。”
唐望晴蹭了蹭他，“生活太艰难了，活生生对我这个孩子下了手。”
唐清渠怔了怔，随即哭笑不得，“你呀，古灵精怪！”
右相府的膳食虽不精致，但却异常符合每个人的口味，唐望晴化悲愤为食欲，对家人们夹到碗里的菜来者不拒，吃到肚皮都圆了。
唐清渝摸摸她凸起的小肚腩，“哎呀我们家晴晴身材走样咯！”
“三哥讨厌！”拍开他的手，唐望晴还不忘白他一眼，“三哥之前还拿鬼面具吓我，这哥哥不能要了！”
唐清渝立刻投降，忙解释道:“这面具是给上巳节准备的，我可不是有意要吓晴晴。”
“上巳节要戴鬼面具？”
唐望晴听得一愣，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家里人讨论上巳节了，就连陆太医也提过一次，但她还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上巳节还挺特殊。
“晴晴你不知道？”唐清渝疑惑。
“晴晴上哪儿去知晓。”唐清渠敲敲弟弟的头，“上巳节只有十岁以上的人才能参加，晴晴今年刚好到岁数。”
“哦。”唐清渝恍然大悟，傻笑着挠挠头，“瞧我这记性。”
十岁以上才能参加的活动？
还要戴鬼面具？
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让唐望晴对这所谓的上巳节更加好奇了。
唐清渝打开身边的包裹，献宝般的递到妹妹面前，“晴晴你看，这些都是三哥精挑细选的，晴晴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唐望晴探头，只见包裹里的面具有六个之多，每个都青面獠牙，面目可憎，瞧着格外可怖，若晚上戴出去，怕是真的能把人吓坏。
“怎么了？不喜欢么？”见她迟迟没有下手，唐清渝又道，“不喜欢没关系，三哥再去给你买！”
唐望晴挑挑拣拣，终于手一顿，将被压在最底下的面具拿出来了，“就要这个了！”
唐清渝看了眼，点点头，“晴晴喜欢就好。”
“喜欢的。”她将面具抱在怀里，笑得眉眼弯弯。
她挑的这只面具其实就是一张没有五官的白面，右眼角下画着一个红色的骷髅头，不可怕，却是让她想起了那位跑了的小少年。
那两颗泪痣真真是耀耀生辉，让人记忆犹新。
也不知他怎么样了，那般诡异的毒发作时会不会很痛苦？
“三日后的竞赛你们都看好了，我定给咱们家拿个名次回来，勇夺第一！”
唐清渝将桌子拍得啪啪响，斗志昂扬的，若不是二哥拉着他便要猴般的窜上桌子了。
“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你快坐下罢！”
唐清渠无奈的将人拽下来按在自己身边，可他根本不老实，宛若身上有跳蚤般的一刻都不得闲，还撩拨妹妹，“听闻今年上巳节的第一名能有大奖，晴晴你等着三哥给你赢回来。”
唐望晴点头，“哦，好的。”
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敷衍，唐清渠不由看过去，见她满腹心事，眉头微微拧起。
他轻抚唐望晴的后背，“晴晴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可是遇到了难事？”
唐望晴抬头望向哥哥。
了解过职能后，唐望晴认为所谓监察司便是换了名字的锦衣卫，而唐清渠不及弱冠就已成为了监察司少属，当真是龙章凤姿，也是聪慧过人。
等等……
唐望晴脑中灵光一闪，倏地拽住了唐清渠的手，“二哥你在监察司供职已然好几年了吧？”
唐清渠如实点头，“已三年有余。”
唐望晴又望向唐叶舟，“爹爹，二哥你们都见多识广哦？”
小丫头将心里所想都写在了脸上，唐叶舟直接道:“晴晴可是有事想问？”
她忙不迭将小哥哥的奇异脉象说了一遍，愁眉苦脸道:“我在书房里耗了一下午都一无所获，这种脉象太奇怪了，我觉得是混毒，可又查不出究竟是什么。爹爹，二哥你们可有听说过？”
她双眸闪亮，满脸求知，真真是让人不忍心说出任何一个让她失望的字眼，可唐叶舟思考了一番亦没有在记忆里寻到类似的事情，刚要无奈摇头，便被撞了一胳膊肘。
柳夫人提醒道:“夫君你可还记得十二年前，巽王谋逆一事？”
唐叶舟不知想起了何事，眉头竟是骤然紧蹙，唐望晴直觉此事与自己所说的毒有关，想要弄清楚，可唐叶舟宛若看透了她的心思，严肃道:“晴晴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问。”
唐望晴着急，“可是那毒……”
“晴晴听话！”唐叶舟抬手打断她，“两种毒不过有些相似，我们都无法保证就是同一种，所以此事你知晓了也不会对解毒有帮助。”
“这样，从今日起我让人搜罗医书药典送到你院中，你从中找答案。”
唐望晴张张嘴，可瞧着父亲满脸的严肃和坚决，又将争辩尽数咽了回去，应了声好。
能让一国右相闭口不谈的，必然是禁忌。她虽对那毒充满了好奇，但也知道轻重。
毒，她可以慢慢找答案，但绝对不能让家人陷入危险！
她的乖巧也让唐叶舟松了口气，脸上亦是浮出了笑容，摸摸她的头轻柔的安抚。
原本愉悦的氛围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搅乱，唐清渝左看看，右晃晃，已然是坐不住了。
柳夫人将孩子们的不自在看在眼中，她暗叹口气，又道:“时辰不早了，都回去休息罢，明日还有事呢。”
柳夫人摸了摸女儿的脸，眉眼里尽是如水般的温柔，“我们晴晴还小呢，心思太重会不长个儿哦。”
唐望晴:“……”
好的叭，虽然她早就不是可以随意被骗的小孩子了，但娘亲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反驳不成。
兄妹三人相继与相爷和柳夫人道了晚安后起身离开，唐望晴一脚刚迈出院门，身后唐叶舟的声音再次响起。
“晴晴明日可以放松些，爹爹不在乎那些虚名。”
唐望晴怔了怔，随即笑得眉眼弯弯，开怀的不得了。
她回头冲唐叶舟昂了昂下颚，“爹爹放心好了，晴晴不会给任何人泼咱们唐家脏水的机会！”
“好，爹爹信你。”
“等着瞧！”
看着女儿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唐叶舟眼中笑意更深了几分。
……
翌日，唐望晴依旧与唐婉凝一块儿去学院，马车刚行驶，她便问:“昨日你去哪儿了？”
唐婉凝:“自然在学堂念书。”
“撒谎。”唐望晴毫不留情的拆穿，“我昨日亲眼看到你翻墙出了书院。”
唐婉凝神色冷了几分，但唐望晴清楚看到了她眼神的闪烁，她在心虚！
她问:“你想如何？”
唐望晴原本想单刀直入，可系统面板又再次闪起了红光，好感度开始报警了！
“……婉凝姐姐逃课不带我一起，真是太不够义气了！”
到嘴边的质问变成了撒娇， 唐望晴暗暗叹了口气，为了家庭和睦，她可牺牲太多了。
唐婉凝一梗，“你想让我带你一起？”
“嗯呐！”唐望晴点头啊点头，“夫子讲的那些我都能背了，继续呆着就是浪费时间，那个路康宁还一直针对我，我不喜欢学堂。我想姐姐带我一起去玩儿。”
唐婉凝满心狐疑，可唐望晴那委屈又哀怨的神情不似作假。她抿抿唇道:“我并非是出去玩。”
似乎担心唐望晴追根究底，她又道:“你莫要理会那个路康宁，她就是针对你们。”
唐望晴配合着问:“啊？为何？”
“监察司有不少职位，最高指导是总署，往下便是少属，再之后便是普通捕快了，且两年举行一次考核，若是考核通过且最头名便可由捕快晋升少属。”
唐婉凝没有对唐望晴的无知进行质疑，耐着性子解释。
“那与路康宁又有何关系？”
她道:“冠军大将军家除了路康宁这位大小姐之外，还有位少爷，他与二哥同时被招入监察司。路少爷也非常优秀，在京城与大哥二哥一并称之为四大公子，也是监察司少属最有力的竞争者。”
听到此，唐望晴便明白了。
如今她二哥成了监察司少属，那么路家那位必然是落选了。从昨日的接触来看，路康宁是个小气的，哥哥输了，自然就将他们整个唐家都视为了眼中钉。
啧啧啧。
唐望晴眯了眯眼，这种小气人儿，就该经受一次社会的毒打。
她今日就让这姑娘好好感受感受降维打击！
马车缓缓停下，唐婉凝又嘱咐道:“路康宁混不吝，她不好惹，若是再找你麻烦你收敛点脾气，莫要惹事，免得家里人给你收拾烂摊子，这晋阳城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唐家呢。”
唐望晴怔了怔，率先跳下马车后，回头轻轻一瞥。
“婉凝姐姐脑子不糊涂可太好了，妹妹我这人散漫惯了，性子也不好，姐姐往后可要多看顾我一些，别让人再将我掳了去。”
唐婉凝呼吸一滞，双眼更是倏地睁大，满是惊慌。
她想问问唐望晴此话何意，可却又不敢开口。可瞧着唐望晴天真活泼的背影，唐婉凝又生出了疑惑。
她真猜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