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灼华感觉脖子别人掐住一般不能呼吸,双眼震惊地看着云虚道长。
云虚道长甩了一下臂弯的拂尘,“我在新海城等你很久了。”
许灼华定了定心神,慢慢走到云虚道长面前的蒲团前,脚下发软,一下子瘫跪在上面。
“云虚道长,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她是穿越者?这世道有未卜先知的人吗?
“知道你不属于这个时代?”云虚道长抢过话。
许灼华双手撑着地面,呼吸一连乱了好几拍。
“贫道云游四海三十年余年,偶然路过东州宝瓷镇,随性卜了一卦,算出来了些不得了的东西。”
许灼华呼吸困难,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听云虚道长讲了许久。
国运溃散,云虚道长奉命云游四海,当年路过东州的时候,许识秾拉着云虚道长,给当时尚在襁褓中的许明华卜卦。
平日里云虚道长并不轻易卜卦,那天不知道怎么,临时起意,算了一卦。
解出的卦语异常玄幻。
吓得云虚道长将手中的签子折成两半。
本该在未来影响国运的程牧昀和陈鹤德几人,却少了将几人连接在一起的纽带。
没有陈鹤德和程牧昀帮助萧梧新,萧梧新的革|命之路将异常艰难。
本该承担此命数的许明华却没有承担。
云虚道长只好哄骗许识秾收养一个八字相同的女娃,承担纽带的作用。
而赎罪的话,是云虚道长测算之后,为程牧昀和许灼华多年后的相遇所盘算。
云虚道长哄骗过许识秾之后,等到许灼华被接到许家,又做了一场名为“换命”的法事。
换的不是许灼华和许明华的命,而是民|国的许灼华和百年后的许灼华。
许灼华之后遇见程牧昀,再遇梁绍尊、陈鹤德、萧梧新,都不是巧合,是命运推着她向前走。
若不是许灼华的关系,陈鹤德本来不能复仇成功,而且不一定能正常加入组织。
历史为了弥补梁绍尊的缺失,在他死后又出现了一个梁绍尊。
陈鹤德也是因为许灼华参与游行,才转变想法,投身红色事业。
如果没有许灼华,程牧昀不会支持萧梧新,他也是被许灼华所吸引着加入。
包括许家的东行南线,成为程牧昀走私军火的运输渠道,也是因为许灼华的关系。
这些人的命运本无联系,全靠许灼华这一根线串联起来。
许灼华坐在蒲团上,脑海里翻云覆雨,不敢相信云虚道长的话。
“我百年后猝死,跟你的法事有关系吗?”
云虚道长晃了晃手里的拂尘,“没有关系,你的死是命中注定的,把你拉到这个时代,是因为你非常合适。”
“为什么合适?”
“你是许家人,还研究程牧昀多年,赤诚爱国,来到这个时代不会走错路,由你为萧梧新指路,为程牧昀和陈鹤德指路足,最合适不过,实乃天选之人。”
许灼华猜对了一半,她的确是有任务在身,不过不是为了将程牧昀推进火坑,而是给萧梧新指路。
也是,她从小生在春风里,长在红奇下,正义又热血,还学历史,喜欢程牧昀,是天选之人啊!
可是这个命运,于她而言,到底是喜是悲?
许灼华心底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半点都呼吸不上来,她以为历史就是历史,不会被改变,但从来没想过自己才是那支笔,将几人的命运写下。
“现在,一切都朝着正常轨迹运转,那么,我是不是没用了?”
所以许灼华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死在夏日的那一场大火里。
云虚道长轻轻皱了皱眉,“抱歉。”
许灼华感觉突然被抽光了力气一样,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几近崩溃。
“所以我会死在大火里,是吗?”
用完了就扔?
云虚道长摇摇头,“很抱歉将你拉进来,十八年来,贫道从未将此事放下,一直想为你做点什么,作为出走红尘的出家人,算是极其失败了。”
许灼华疑惑地看向云虚道长。
“其实真的按照你的命运来说,你早就该死在东瀛人的枪下。”
误杀宫田竹太郎后,许灼华和程牧昀被东瀛人追杀,如果不是程牧昀给她挡枪,许灼华那时候就该死了。
所以未来被烧死的程牧昀的妻子不是她?是罗云樵吗?
“但是程牧昀为我挡了枪,我没死,历史不就错乱了吗?”
“你本来就是为了纠正历史的存在。”云虚道长捻着胡子说道。
许灼华被云虚道长说的云里雾里,“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回死在半年后的大火里?”
云虚道长说道:“可以死,也可以不死。”
“什么?”许灼华疑惑地问。
云虚道长捋了捋胡子,然后双眼清明地看向许灼华,“如果你作为程牧昀的妻子,必死无疑,如果你放弃这个身份,可以活。贫道说了的,想为你做点什么。”
许灼华看着满脸风霜的云虚道长,她了解过,道教有杀道,在抗战的时候,有很多道长都还俗了,跳入杀道。
想云虚道长这种,云游四方,像闲云野鹤,不知道掺和进了自己的事情,会不会遭报应。
“那道长您,会不会因为泄露天机被反噬?”
云虚道长笑了笑,“你的命运早就终结了,并且你的出现是好事,既然上天没有为你谱写未来,贫道为你争取一下,又有何妨?”
许灼华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活下去?”
云虚道长神秘地笑了笑,“老天爷不是在你面前安排了一次吗?”
许灼华想到梁绍尊。
“梁绍尊和梁元复吗?”
云虚道长点点头,“你现在是在帮该死的那个人承担命运,只要把身份还给她,你就不用死了。”
许灼华立刻警觉,“谁?”
“是谁并不重要,贫道已经答应了程少帅,不会告诉你。”
许灼华感觉头皮发麻,“程牧昀什么时候来的?”
云虚道长皱了皱眉,“初三,孤身一人,硬闯白云观。”
原来初三那日程牧昀消失一整天,是因为自己来了白云观。
方才许积信在山脚先看到的脚印是程牧昀留下的,许积信没有看错,那的确是他熟悉的脚印。
“他来问您什么?”
“他问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贫道如实回答,之后他又问,如何才能让你不死,贫道告诉了他,之后他就在你脚下的蒲团上坐了一整天。”
“没了?”
“没了,仅此而已。”
许灼华想起,那之后的几天,程牧昀的确是很依赖她,而且早出晚归,很忙的样子。
“可以告诉程牧昀,为什么不能告诉我?是不是本来该死的人是罗云樵?”
云虚道长的脸上露出悲戚的神情,“恕贫道不能回答。”
许灼华握紧拳头,心中燃起一丝怒意,程牧昀又要做什么事情?又要瞒着她,分明答应过,两人一起面对所有困难,他又食言了。
“好,我不想知道谁替我死,我想知道,怎么能让程牧昀活下去。”
云虚道长抬手扶住额头,“程牧昀的结局已经固定,他的死大有用处,是重要的历史节点,不可以被改变。”
许灼华转了转眼睛,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云虚道长,“该死的是程少帅,那么程牧昀呢?”
就像梁元复一样,换个名字,摒弃原来的身份,换个名字继续活。
云虚道长没有否认,而是问道:“你真的想让程牧昀活下去吗?”
许灼华重重点头,“自然!您也知道,他是个好人,不该承担那些骂名。”
云虚道长轻轻甩了甩拂尘,叹息道:“倒是的有一个办法,你会变得很累。”
“什么办法!”许灼华眼前一亮,得知程牧昀有机会能逃出生天,她无比兴奋。
“拿着许家玉佩,去东州,等到木棉花齐头落下时,接下整个东行南线,再去北平,辅佐萧梧新,或许有转机。”
玉佩?
许识秾塞给她的玉佩?
许灼华听得云里雾里,云虚道长要她接手东行南线,还要她去北平辅佐萧梧新。
但是这计划的第一步,也是最难的部分,已经解决了,许识秾已经把玉佩给她了。
这么巧合吗?
“道长,我有个问题。”
云虚道长点点头,“问吧。”
“为什么许识秾会把玉佩给我?是您的意思吗?”
云虚道长挑了挑眉,“贫道说了,已经在此等候你多时,没等到你,先等来了许识秾。”
“所以许识秾是不是知道了我是未来的许家人,然后您让他把玉佩交给我的?”
“全都说对了。”云虚道长甩了甩拂尘,满含笑意地看着许灼华,似乎很欣赏她的敏锐。
“为什么?”
“贫道想为你做点什么。”
许灼华心中忽然被捏了一下,云虚道长或许知道自己肯定想救程牧昀,所以让许识秾把玉佩给了她。
跪坐太久的双腿像是浸在冰水里,许灼华撑着蒲团想要起身,膝盖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发麻的双脚如同踩在棉花上,绵软的力道从足尖蔓延至全身。
站定之后,看向云虚道长,鞠了一躬,“多谢道长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