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时，周羽的后颈先起了层鸡皮疙瘩。
他攥着玄铁旗的手紧了紧，毒脉在腕间像活过来的蛇，顺着血管往指尖蹿——这不是普通的阴寒，是淬了杀意的气机。
\"瑶儿。\"他侧过身，将姬瑶往身后带半步。
少女发间的玉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垂在身侧的手正缓缓抚过长鞭的缠丝，动作轻得像在安抚活物。
白灵早从他肩头跃下，银毛炸成蓬松的球，小兽的前爪扒住他裤脚，喉咙里滚出压抑的低吼，连尾尖都绷成了弦。
\"七个人。\"姬瑶的声音比山风更冷，\"东南三，西北四，半步筑基的修为。\"她的长鞭突然\"唰\"地绷直，鞭梢擦着周羽耳畔掠过，在左侧的灌木丛里带出一道血线——那里果然窜出个黑衣刺客，咽喉处还挂着鞭梢带起的血丝。
周羽的玄铁旗\"嗡\"地震鸣。
他这才看清刺客腰间的纹饰：暗红丝线绣着半朵黑焰，和信笺上的标记分毫不差。\"姬无痕的死士。\"他咬着牙低喝，毒纹顺着旗面爬满全身，连瞳孔都泛起青紫色，\"阻我们报信，拖延血祭时间！\"
话音未落，右侧的刺客已欺身近前。
周羽旋身挥旗，毒雾裹着旗面扫过，那刺客的刀刃刚碰到毒雾便\"滋啦\"冒起青烟。
可这死士竟像没知觉似的，硬扛着毒雾扑上来，左手短刀直刺他心口——周羽瞳孔骤缩，这才发现刺客脖颈处爬满青黑纹路，是被邪术控了心智的活死人！
\"小心身后！\"姬瑶的长鞭突然缠住他手腕，猛地一拽。
周羽踉跄着侧身，一柄淬毒的匕首擦着他肋下划过，在衣料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他反手旗面一翻，毒雾凝成尖刺扎进刺客面门，那死士直到倒在地上，眼眶里还翻着空洞的白。
\"他们不怕疼，不怕死。\"姬瑶的鞭梢卷住两个刺客的手腕，猛力一绞，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闷哼炸开。
她鬓角的碎发被血珠黏在脸上，却笑得比剑刃还利，\"但怕疼的...是下命令的人。\"
周羽的毒脉突然在丹田处剧烈震颤。
他转头的瞬间，正撞进白灵急红的眼睛里——小兽前爪疯狂拍打着地面，银毛间渗出幽蓝荧光，那是它要动真格的前兆。
可不等白灵扑出去，西北方的刺客群里突然响起沙哑的笑声：\"好个毒脉小子，怪不得能破了我家主人的迷阵。\"
为首的刺客掀下斗笠，露出半张溃烂的脸。
周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张脸他在姬家典籍里见过，是十年前因修炼邪功被逐出门墙的大弟子，现在却成了姬无痕的爪牙！\"主人说了，带你们的命回去，比带活口更有用。\"他指尖弹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泛着妖异的紫，\"尝尝蚀心钉的滋味——\"
\"羽哥！\"姬瑶的长鞭如灵蛇窜出，精准卷住透骨钉甩向一侧。
周羽趁机欺身而上，玄铁旗化作毒龙直取刺客咽喉。
可那溃烂脸竟不躲不闪，反手抽出腰间的骨刀，刀刃上的血槽正滴着黑红液体。
周羽的毒雾刚碰到骨刀便\"嗤\"地消散，他心头一凛：\"是用化神妖兽骨炼的凶器！\"
\"当啷——\"
金属交击声在耳畔炸响。
姬瑶不知何时绕到他左侧，长鞭的金属鞭头缠住骨刀，两人同时发力，骨刀擦着周羽肩膀扎进土中。
他能闻到姬瑶发间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味直往鼻腔里钻。
少女侧过脸，眼尾沾着血珠，却笑得像当年在药庐里递给他疗伤丹时那样：\"背靠背？\"
周羽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三天前在议事厅外，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两株根系交缠的树。
现在，他能清楚感觉到背后传来的温度，姬瑶的长鞭扫过左侧时带起的风，正轻轻掀动他的衣角。
\"好。\"他握紧玄铁旗，毒脉在全身奔涌如潮，\"我护右边，你守左边。\"
溃烂脸的笑声突然变了调。
他挥刀砍向姬瑶的刹那，白灵的银爪已撕开他的后颈——小兽的尖牙咬进他脊椎时，周羽听见了骨骼断裂的脆响。
可不等他们喘息，更浓重的血腥气突然从山脚下涌来，混着黑焰燃烧的焦糊味。
姬瑶的长鞭猛地绷直，指向东南方。
周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山脚下的古松间，两盏幽绿的兽瞳正缓缓睁开——那是黑焰虎的眼睛，比之前更亮，更凶。
\"走！\"姬瑶拽着他的手腕往演武场方向跑，长鞭在身后甩出重重鞭花，\"血祭阵的气息更浓了，必须赶在——\"
\"吼——\"
比之前更震耳的兽吼炸响。
周羽感觉脚下的土地都在颤抖，回头的瞬间，黑焰虎的身影已冲破山林，暗紫色的火焰在它皮毛上窜动，像一团要吞噬一切的魔火。
而在它背上，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抚着刀柄冷笑——是姬无痕，他腰间挂着的，正是姬家祖传的血祭令。
\"周羽，姬瑶。\"姬无痕的声音混着兽吼传来，\"你们来得正好，我这血祭阵，还差两滴新鲜的血脉。\"
姬瑶的长鞭在手里转了个花，鞭梢的金属头折射着月光，像一把淬了寒的剑。
周羽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透过交握的手传来，比任何法宝都让他安心。
他将玄铁旗往地上一插，毒雾瞬间笼罩两人，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演武场灯火，突然笑了：\"他要血脉？
那便让他尝尝，什么叫...以血还血。\"
黑焰虎的爪风卷着焦土劈来的刹那，周羽玄铁旗上的毒雾骤然凝结成盾。
紫黑毒雾与暗紫色火焰相撞，腾起一团呛人的浓烟。
姬瑶的长鞭缠上他腰际，借着力道将两人拽向左侧古松——那松树粗可合抱，枝桠如铁戟横陈，正是暂避兽袭的好位置。
\"这些死士是消耗品。\"周羽背贴着粗糙的树皮，毒脉在掌心突突跳动，目光扫过倒在四周的黑衣尸首。
方才被白灵撕断脊椎的溃烂脸刺客还在抽搐，青黑纹路从他伤口处往地面蔓延，像活过来的蛇群，\"姬无痕要的是拖延，等血祭阵完成。\"
姬瑶的长鞭在指间转了个花，鞭梢\"唰\"地抽落一片被火焰烤焦的松叶。
她盯着山脚下翻涌的黑雾，那里隐约能看见石砌的演武场轮廓，灯火在雾中晕成模糊的光斑：\"血祭令在他手里，说明祖地密室的信笺...\"
\"在我怀里。\"周羽拍了拍心口，那里还揣着从密室暗格里取出的羊皮卷，边角被他用毒雾裹了层屏障，\"除非我死，否则谁也拿不走。\"
话音未落，左侧灌木丛突然发出枯枝断裂的脆响。
七八个黑衣死士从雾里钻出来，脖颈处的青黑纹路比之前更浓，连瞳孔都成了浑浊的灰白色。
他们没有武器，竟直接扑上来用指甲抓挠——这是被邪术抽干了五感，只剩本能的活死人！
\"背靠背！\"姬瑶的长鞭如灵蛇出洞，鞭头金属环\"当\"地撞碎第一个死士的天灵盖。
周羽旋身挥旗，毒雾凝成细针，扎进右侧死士的咽喉。
可这些死士像根本感觉不到痛，前赴后继地往上扑，指甲在他玄铁旗上刮出刺耳鸣响。
白灵的低吼声突然拔高。
小兽银毛炸成球，从周羽脚边窜起，一口咬住最后一个死士的手腕。
它尖牙上渗出幽蓝毒液，那死士的皮肤瞬间溃烂，却仍举着另一只手要抓周羽面门——直到姬瑶的鞭梢缠住他脖颈，猛地一勒，颈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够了。\"
阴恻恻的声音裹着山风钻进耳中。
周羽和姬瑶同时抬头。
黑焰虎已跃到十丈外的空地，暗紫色火焰在它周身窜动，将地面烤得焦黑。
姬无痕立在虎背之上，玄色大氅被火焰映得泛红，腰间血祭令上的纹路正渗出暗红光芒——那是吸收了太多血气，即将完成祭炼的征兆。
\"好一对璧人。\"姬无痕抚着腰间长剑的剑柄，剑鞘上的血纹与血祭令遥相呼应，\"本以为要费些手脚，没想到你们自己送上门来。\"他屈指弹了弹剑鞘，嗡鸣声响彻山林，\"知道这柄'噬血'吗？
用姬家三百死士的骨血祭炼了十年。
今日，便用你们的血，让它开个荤。\"
周羽的毒脉在丹田处剧烈震颤。
他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里，多了一丝甜腥——那是高阶邪修动用血煞之气的征兆。
姬瑶的手指在长鞭上轻轻一叩，鞭身立刻绷直如剑，金属鞭头折射的月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姬无痕，你背叛家族时，可还记得老祖宗留下的训诫？\"
\"训诫？\"姬无痕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疯癫的尖锐，\"那些老东西守着破规矩过了几百年，连个化神境都出不了！\"他猛地拔剑，血红色剑刃上浮起无数人脸，皆是姬家历代弟子的模样，\"等我用这血祭阵引出地脉下的上古邪修，姬家便要换天——而你们，不过是铺路的石子。\"
话音未落，噬血剑已带着腥风劈来。
周羽玄铁旗横挡，毒雾与血光相撞，溅起细碎的火星。
他只觉虎口发麻，手臂酸得几乎握不住旗柄——元婴初期的威压，根本不是结丹境能硬抗的！
\"羽哥！\"姬瑶的长鞭缠住他手腕，猛地一拽。
两人就地翻滚避开第二剑，却见姬无痕的身影如附骨之疽般贴来，剑尖直取姬瑶后心。
周羽瞳孔骤缩，毒脉疯狂运转，玄铁旗化作毒龙迎上——这是他压箱底的杀招\"毒龙破\"，不到生死关头绝不用。
\"叮——\"
金属交击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毒龙的毒雾竟被噬血剑生生劈开，剑尖擦着姬瑶肩头划过，在她月白裙上染出刺目的红。
周羽只觉心脏被人攥住，喉间泛起腥甜——他清楚地看见，姬瑶锁骨处那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是噬血剑上的邪毒！
\"瑶儿！\"他嘶吼着扑过去，玄铁旗上的毒雾如暴雨倾盆。
姬瑶却反手攥住他手腕，另一只手将长鞭甩向空中。
鞭梢的金属环撞在松枝上，借力将两人带向演武场方向。
她鬓角的碎发被血浸透，声音却稳得像定海神针：\"他要速战速决，我们拖！\"
周羽瞬间明白。
他咬碎口中的解毒丹，将药汁渡进姬瑶口中，毒雾则凝成屏障裹住她的伤口。
两人背靠背站定，周羽的毒雾往左侧蔓延，姬瑶的长鞭往右侧横扫，竟在噬血剑的压迫下稳住了阵脚。
白灵趁机跃上姬无痕肩头，银爪狠抓他后颈——它化神初期的修为终于显露，即便被姬无痕甩飞，也在他颈侧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找死！\"姬无痕抹了把颈侧的血，眼中的疯狂更盛。
他挥剑斩出一道血浪，周羽的毒雾屏障被冲得支离破碎。
就在血浪要吞没两人的刹那，演武场方向突然传来钟声——是宗门护山大阵启动的信号！
姬无痕的动作顿了顿。
他望着越来越近的灯火，又看了看手中未完成的血祭令，突然冷笑一声收剑入鞘：\"算你们命大。\"他跃上黑焰虎背，拍了拍虎颈，\"但血祭阵还差两滴血脉...下次，我会连本带利讨回来。\"
话音未落，黑焰虎已化为一道紫芒窜入山林。
周羽扶住摇摇欲坠的姬瑶，看着她伤口处的溃烂终于止住，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
白灵缩成毛团趴在他脚边，银毛上沾着血渍，却仍用脑袋蹭他裤脚，像是在安抚。
\"信笺...\"姬瑶扯了扯他衣袖，声音轻得像叹息。
周羽摸了摸心口，羊皮卷还在，毒雾屏障完好无损。
他望着演武场方向亮起的灯火，那里有宗门长老，有等待真相的族人，有能阻止血祭的最后希望。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他突然想起密室里那行用血写的字：\"血祭启，邪修出，姬家亡。\"
\"走。\"他将姬瑶打横抱起，玄铁旗在前方开路，\"我们回议事厅。\"
月光下，两道身影踩着满地狼藉往演武场奔去。
他们身后，被白灵咬断的溃烂脸刺客手指突然动了动，青黑纹路顺着地面爬向山林深处——那里，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正透过树缝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