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那日,料峭的春寒尚未完全褪去,京城依旧弥漫着丝丝凉意。九王府内,静谧而安宁,我正静静地站在慕容煜身旁,为他研磨。砚台中的墨汁在我的研磨下,渐渐变得浓稠,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慕容煜手持狼毫,专注地书写着,那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在宣纸上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太后突然咳血的消息如一阵疾风,迅速传到了九王府。慕容煜握着狼毫的手猛地一顿,一滴墨汁溅落在宣纸上,洇染开来,恰似一滴沉重的泪。他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你去看看吧,她......终究是皇兄的生母。”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无奈与感慨。
我匆忙起身,披上披风,直奔慈宁宫而去。踏入慈宁宫,往日那熟悉的沉水香气息扑面而来,只是今日这香气似乎淡了许多,仿佛也被太后的病情所影响,变得萎靡不振。铜鹤香炉中,袅袅青烟缓缓升腾,给这略显昏暗的宫殿增添了几分凝重的氛围。
太后静静地靠在紫檀拔步床上,形容枯槁,与往日那雍容华贵的模样判若两人。曾经油亮乌黑的发髻,如今已变得稀疏凌乱,只有寥寥几根发丝勉强束起。缠着佛珠的手腕瘦得皮包骨头,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折。
“江姑娘......”她虚弱地示意宫人退下,而后微微招手,让我靠近。佛珠在锦被上拖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哀家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她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如同深秋里即将凋零的树叶。
我心中一紧,赶忙上前替她拢了拢被子,触手之处,她的指尖一片冰凉。“太后何出此言?太医院不是说只是偶感风寒,调养些时日便会好起来吗?”我轻声安慰道,试图让她宽心。
“别骗哀家了。”她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我的手,佛珠硌得我的手生疼。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绝望与无奈,“当年皇兄中毒时,哀家也是这般咳血。这症状,哀家再清楚不过了。”说着,她猛地拽下佛珠,颤抖着拆开绳结,露出藏在佛头里的纸卷。“这个......你拿去。”她将纸卷递给我,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我缓缓展开纸卷,刹那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滞。那熟悉的笔迹,苍劲有力,正是先帝的手书。落款日期赫然写着“永徽十七年三月”,竟比慕容苍拿出的假遗诏早了整整三年。“皇九子慕容煜,仁厚可托社稷......”我轻声念出遗诏上的内容,心中波澜起伏。我抬起头,看向太后,眼中满是疑惑:“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这些年,您为何一直隐瞒着这道遗诏?”
她缓缓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顺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缓缓流下。“当年苍儿说,只要哀家承认他是嫡子,就放过你......哀家糊涂啊,竟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随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瞬间染上了斑斑血迹。“哀家知道,你恨极了哀家......可皇兄临终前,曾托人给哀家带话,说无论如何,要护你周全......”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