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庭之没说话,但温落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她真的以为,至少谢庭之还是会相信自己的。
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裴倾墨的时候。
当时她误以为那是大佬白月光回国的桥段,还用了禁言符撮合他俩。
谢庭之……好像还挺生气的。
她想着反正她债还完了,大不了就走。
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协议结婚罢了。
她正愁没理由跑呢。
可是却是谢庭之先来跟她道歉。
……
“我想了一下,是不是我给你的安全感不够?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会选择裴倾墨……选择这个词不是很好,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
“我太太,不受委屈。至少只要我在一日,就是如此。无论什么事,我永远都在你这一边。”
……
她只是忽然想起来,谢庭之是这么说过的。
永远相信她,永远选择她。
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一边。
本来她是不会伤心的。
毕竟这和顾家相比,也算不了什么。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
体会过被护着,被相信,被选择的感觉。
落差会让人心情低落。
可是她凭什么对那些承诺信以为真。
既没有签字画押,也没有昭告上天,形成因果约束。
所以谢庭之只是一瞬沉默,但温落的眼睛里流光转过,又一寸寸晦暗下去。
像是平静的湖面,曾经有人扔下过石子叩起涟漪,此刻又归于了平静。
并且此后再也不会为任何人动容。
就像高山上的积雪冻土,不化,才是安全的。
她师父给她算过。
五弊三缺,鳏寡孤独残,钱权财。
她钱权财不会缺,却孤寡皆犯。
孤,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这点早已应验。
寡,或许是说她这辈子都很难有真正交心的人。
她情感很淡,喜怒哀乐都轻,姻缘一事更是遥不可及。
可是在谢家的时日,她是真的以为,自己或许是可以拥有那些东西的。
她尝试着打开心房,去相信谢庭之说的。
可是事实就是。
大概不会有人真的能一直站在她身边。
她决定放弃了。
反正迟早都是要散的,早走晚走都是走。
不如就趁今天走吧。
本来就是协议。
如今她和他的责任都履行完了。
虽然协议里,他们本是要在老夫人去世后才结束关系。
但是她治好了老夫人。
这一条便不算数了吧。
不过是再回到孤身一人时的状态罢了。
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不会奢求。
他们本就没有关系,她没有资格要求他相信她。
满打满算,不过认识几个月,怎么能和二十几年的羁绊相比?
温落心中百转千回,然而现实里也不过是一瞬息的时间。
谢庭之:“抱歉。”
“你没什么好抱歉的,是我强人所难了。”
“等我回来,我们谈谈,好吗?”
温落静了静:“好啊。”
裴倾墨扯了扯谢庭之的衣服:“庭之,我们走吧,温小姐这么厉害,一个人也没事的。”
温落淡淡说了句:“去吧。”
说着,自己先朝一边走去。
宋皓问道:“温落,我送你回去吧。”
他跟上温落,问道。
“你别生气,回去冷静冷静,不管怎么说,我和安怀是相信你的,龙局也有他的考量,我们一定会查到底的。”
至于谢庭之和裴倾墨的事。
他就不是很敢说了。
这就算是温落的私事了。
本来门口只有他们三个人,是宋皓实在放心不下,才跟出来看看,没想到就撞到了这么一幕。
“我没事。不用送了。你们有事还可以来找我。我先走了。”
没等宋皓反应过来,温落的身影又消失不见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温落走的是鬼道了。
能把鬼道当大马路走的,这人的能力怎么可能不够?
反倒是他们拖累了她。
温落在鬼道里行走。
今日的鬼道比起那日鬼门大开时,安静了许多。
她手里举着灯,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四周则是一片漆黑。
偶尔撞见鬼差,跟她打招呼,温落也只是略一点头。
“落落。”
温落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是十殿阎罗中二殿楚江王厉温的手下隗娘。
她一袭青绿直裾袍,面容恬静端庄,坐在由小鬼抬着的暖轿上,此刻一掀珠链,探出头来唤温落。
温落走上前去,伸手扶隗娘下轿。
地府层级森严,鄷都大帝为地府阴司的最高掌管者,下有东岳大帝与地藏王菩萨。
再是分掌五方鬼蜮的五方鬼帝。
阎罗十殿分管十八层地狱。
六案功曹掌管生死簿,记录功德。
还有耳熟能详的孟婆——轮回司。
十大鬼差分阴魂使,包括鬼王,日游神,夜游神。拘魂使,即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妖冥使,主管动物魂魄。
还有比较日常的阴曹司,即城隍庙。
托她师父的脸面,温落和十殿阎罗的关系都不错。
师父消失后,温落还来过地府寻找师父,但可惜的是,即使是十殿阎罗也没能找到她师父的痕迹。
再往上的存在,就不是她能触碰到的了。
“倒是许久不见你下地府来了。”
隗娘悠悠道。
“隗娘唤我,是为何事?”
二殿审判伤人肢体、奸盗杀生者受刑。温落回忆了一下,最近能和这一殿扯上关系的,只有谢景梵和谢景玉。
隗娘笑笑:“你猜的不错,正是那两人。”
“一殿没有收到送来的魂魄,二殿自然无法审判。但毕竟是你提前打好了招呼的,我就顺手查了查,这两个畜生的魂魄是被谁给拦截了。”
温落隐隐有了些预感。
“是裴倾墨?”
“确实是叫这个名字不错。这二人呢,已经成了她的鬼仆了。初次之外,她身边还有两个鬼仆,好像,你也认识的,一个叫作谢栩,一个叫作顾建邺。”
隗娘揽着温落,“还有更有意思的呢,随我去我府邸聊吧。”
温落应了一声。
隗娘的轿很宽敞,她随意地侧躺着。温落则是在皱眉沉思。
“看你怎么像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若是实在不开心,我去跟孟婆要一杯忘忧酒来给你尝尝。”
温落笑笑:“不至于,我只是有一点事情想不明白,想问问隗娘。”
“正好,今日我不当值,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细细给你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