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渊的黑暗像浸透了毒的湿布，裹住逍遥的每一寸皮肤。
他将瑶池轻放在影鳞巨蟒鳞甲覆盖的脊背上时，指尖触到一片温凉——这神兽的体温竟与活人相近，许是恢复理智后残留的生气。
巨蟒蛇首微微垂低，信子轻扫过瑶池苍白的手腕，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低鸣，像是在确认她的生机。
\"守好她。\"逍遥的声音压得极沉，手掌在巨蟒额间的逆鳞上重重一按。
巨蟒尾部在地面拍出闷响，算是应下。
他转身时，沧溟剑在掌心嗡鸣，帝兵与主人心意相通，连震颤都带着几分急切。
越往深处走，法则扭曲得越厉害。
每一步落下，骨骼都发出细若游丝的摩擦声，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髓腔里搅动。
逍遥的眉峰始终拧着，不是因为痛——大帝之躯早将痛楚淬炼得迟钝——而是因为前方那团越来越清晰的暗金色光晕。
那是仙路入口。
传说中连接凡界与仙域的门户，此刻却被一层暗金色符文裹得严严实实。
符文呈螺旋状流转，每一道都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像活物般在虚空中游弋，连空气都被压出细密的褶皱。
\"愿火破封。\"逍遥低喝一声，掌心腾起一簇赤金色火焰。
那是红尘仙道特有的愿火，汇聚着万众生灵对太平盛世的祈愿，连法则都能灼烧几分。
可当火焰触及符文的刹那，暗金光芒突然暴涨，符文竟如活物般扭曲重组，在愿火中织成一张更致密的网。
\"天命封印。\"影鳞巨蟒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蛇尾拍击地面溅起碎石，\"唯有掌握命运之力者可解。\"
话音未落，头顶虚空突然裂开。
那是一种极其诡谲的撕裂——没有雷霆炸响，没有灵气激荡，只是像一块被揉皱的绢帛突然被扯平，数道身影就那么静悄悄地落了下来。
为首的是个灰袍老者，白须垂至腰间，左眼蒙着块青布，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颗烧红的铁丸。
他身后跟着七名玄衣人，每人手中都托着一面青铜罗盘，罗盘上的符文正随着老者的动作同步流转。
\"九曜封魔阵。\"逍遥瞳孔微缩。
他曾在古籍中见过这种阵法的残篇——以七星为引，两曜为眼，专困大能修士。
此刻七面罗盘在老者周围组成北斗形状，第八面却悬在老者头顶，泛着妖异的紫芒，正是主阵眼\"计都曜\"。
\"逍遥大帝。\"老者开口时，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你逆时空而来，本就不该存在于这方天地。
仙路重开？
笑话！
那只会引动更多灾祸。\"他右手一挥，七名玄衣人同时低喝，罗盘上的符文如活鱼般跃入空中，在众人周围织成一道金色光壁。
\"你们早就在等我。\"逍遥突然笑了，沧溟剑在指尖转了个剑花，\"所以提前布下天命封印，引我入阵？\"他话音未落，愿火已顺着剑脊窜上剑尖，赤金与暗金在虚空中碰撞，溅起星星点点的光屑。
\"知趣便束手就擒！\"左侧玄衣人暴喝，手中罗盘射出一道金芒。
逍遥不闪不避，沧溟横斩，愿火如赤莲绽放，将金芒绞成碎片。
与此同时，影鳞巨蟒的蛇尾如钢鞭扫来，带起的气浪直接掀飞两名玄衣人。
\"好胆！\"老者右眼的光焰更盛，第八面罗盘突然炸裂，紫芒如网铺天盖地压下。
逍遥只觉神魂一沉，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了识海。
他猛咬舌尖，腥甜漫开的刹那，识海深处那团支离破碎的魂火突然暴亮——那是他作为未来人的本源，此刻正被紫芒中的法则之力疯狂撕扯。
\"灵魂锁链。\"逍遥咬着牙低笑，反手扯下一缕残魂。
那缕魂火刚飘离识海，便被紫芒裹住，如飞蛾扑火般往罗盘方向钻去。
玄衣人见势大喜，正要收束锁链，却见逍遥的瞳孔骤然变成赤金色，沧溟剑上的愿火突然暴涨三倍！
\"破！\"
剑刃划过锁链的瞬间，愿火如洪流倒灌。
紫芒组成的锁链发出尖啸，竟被生生烧出个缺口。
老者的青布突然飘落，露出的左眼黑洞洞的，没有眼珠，只有无数符文在眼眶里翻涌：\"你竟敢用残魂为饵！
这是对命运的亵渎——\"
\"少废话。\"逍遥打断他，脚尖点地冲阵眼而去。
愿火在他周身形成漩涡，所过之处，九曜阵的光壁寸寸碎裂。
他的感知如蛛网般铺开，终于在封印核心处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波动——那是大帝特有的道韵，带着几分腐朽的死气。
当暗金色符文被完全掀开时，逍遥的呼吸陡然一滞。
石碑之下，半具残躯嵌在岩石中。
铠甲碎片上还沾着干涸的血渍，胸口处插着一枚三寸长钉，钉身刻满天界特有的星纹，每一道都在缓缓吸取残躯的生机。
\"天界......\"逍遥的声音发颤。
他伸手按住那枚命锁钉，指尖刚触及钉身，便觉一阵刺痛——钉上的法则之力竟与他的愿火相斥。
更令他心悸的是，残躯的道韵里，他分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波动，像是......某位旧识。
\"轰！\"
整座遗迹突然剧烈震动。
逍遥踉跄着扶住石碑，抬头时，却见残躯上方浮起一道半透明的虚影。
那虚影穿着破碎的战纹铠甲，肩甲处刻着雷纹，腰间悬着半截断剑，剑身上的电弧虽已微弱，却仍在滋滋作响。
\"这是......\"逍遥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望着那道虚影逐渐清晰的面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在坠龙渊决战时，战天大帝为他挡住天界神将的致命一击，血肉被神雷轰成齑粉，连神魂都没留下半分。
可此刻，这道虚影的眉眼，与战天大帝分毫不差。
遗迹的震动还在继续，虚影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
他胸前的命锁钉突然泛起幽光，像是某种引信被触发。
逍遥正要伸手，却见虚影的指尖突然动了动——那是极其细微的动作，像沉睡者在梦境中无意识的抽搐。
下一刻，虚影的双眼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依然亮得惊人，像是藏着未熄的雷火。
目光扫过逍遥的瞬间，虚影的嘴角竟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像是认出了故人。
\"战天......\"逍遥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的手悬在半空，既想触碰这道可能随时消散的残魂，又怕惊碎了这场跨越生死的重逢。
影鳞巨蟒的低吟从后方传来，带着几分警惕。
逍遥却听不见，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锁在那道虚影上。
命锁钉仍在吸取残魂的生机，可虚影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在彻底消散前说与故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