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族边境。
目之所及皆是海兽,铺天盖地的海兽。
密密麻麻,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看得人头皮发麻,鸡皮疙瘩骤起。
庞大的海兽等级都不弱,单拎出来都是称霸一方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是,涌动在海兽们周身的阴寒气息敌意尽显,让雄性们再也无法抱有一丝侥幸的心态。
这份敌意让所有雄性们都知道,眼前的这些海兽,他们是来覆灭海族的。
此刻,所有雄性的面色,几乎可以用惨白,灰败,绝望来形容。
完了!
是很多雄性的心声。
他们可以战死,也不怕战死。
但是他们害怕自己的死,对海族的未来一点帮助都没有。
海族还是会覆灭,部落将永不复存在。
而他们身后心爱的雌性,和年幼的幼崽们,也会在不久之后,随他们共赴黄泉。
这才是他们最怕的,最不愿接受的事情。
临渊沉着脸,看着敌人一步一步靠近。
少年单手握拳,边境处的海流便骤然异常涌动,冰冷而锋利,向着来袭的海兽们,绞杀而去。
所掠之处,皆有海兽哀嚎惨烈地倒下。
无往不利的姿态,让所有兽人的脸色都微微恢复点了血色。
还好,他们还有临渊。
六级兽人的临渊是他们所有人最大的仰仗,也是他们此刻最大的希望。
临渊消失在原地。
然后,边境之外的海兽潮里,便多了一只庞大的淡蓝色海鲨。
是一只很漂亮的海鲨。
巨型鲨鱼的涌现,瞬间将原本密密麻麻的海兽潮杀出了一个空旷的圆。
临渊兽形的方圆百里内,无一活物,净是尸体,海兽的尸体。
哪怕是五级的海兽也在其异能之下,抗不过一击。
这便是海族首领,六级兽人的实力。
当真是强悍而又深不可测的实力。
雄性们看着自己家首领在战场上的英姿,血脉里的战斗本能也被激起。
对血腥的渴望,对杀戮的钟情促使他们忘记了恐惧,纷纷化为兽形,涌向了边境外的战场之上。
此刻的他们,只想上场与敌人一较生死。
残肢断臂,哀嚎遍野,野兽的嘶鸣,悲凄连绵不断地响起,有海兽的,也有兽人们的。
这注定是一场惨烈。
没有硝烟的壮烈。
等级较高的海兽已经开了灵智,他们知道那只造成杀戮最广的鲨鱼,才是最棘手的人物。
必须先解决掉他。
也只有先解决掉他,才能更快地攻破海族的防御。
那些剩下的残兵根本不足为惧。
几乎在他们有了这个想法的瞬间,临渊的身边便有数位高等级海兽同时涌现。
车轮战,他们要消耗掉临渊的异能。
等他异能耗尽,体力不支时也就是他的死期。
不止是临渊面对这样的状况,族内好几个高等级雄性也在面临着同样的消耗战。
海兽的数量众多,他们耗得起。
但是,雄性们耗不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
当第一个高等级雄性异能耗尽时,他大吼一声,用最原始的肉搏去做最后的反击。
可,无意义。
尸首分离是他最后的结尾。
仓促而又潦草的结尾,给他的人生划上了句号。
族人们还来不及悲伤,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兽人皆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海兽的屠刀之下。
宛如死神的宣告,让所有雄性的心头再次被绝望笼罩。
赢不了。
根本赢不了。
哪怕是临渊,也在这永无止境的车轮战中感到了疲惫,感受到了异能的流失带来的乏力。
在这样悲观的情绪渲染之下,竟有不少兽人主动放弃了反击,任由海兽汹涌,将其肉体撕成片片碎块。
临渊的声音传来,一如往昔的冰冷,仿佛没有受眼前境况的影响:“想想我们身后的雌性。
我们多拖延一刻,她们就能多活一刻。”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给族人们打气,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守护雌性,是刻在基因链里面的本能。
临渊的话,让这份本能觉醒,也让雄性们重新拾起抵抗的勇气。
哪怕注定要死,可,也要死在最后一刻。
也要为身后的雌性争取多一秒的生机。
这是他们的决心。
可,这份决心最终归宿依旧是绝望。
族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腥气弥漫,血色浓郁,很是惨烈,是悲壮。
临渊的异能已经消耗殆尽,他在用锋利的牙齿进行撕咬,要庞大的肉身进行碾压,用周身的威压进行恐吓。
用他所有能用的办法,去让他在意的雌性多活一秒,哪怕再多活一秒。
眼前开始模糊,少年将自己舌尖咬破,换来一丝清明。
下一秒,他再一次地冲入海兽滚滚的浪潮中,义无反顾,进行下一场厮杀。
不知死了多少只海兽,身上也不知多了多少道伤,少年的意识在这场消耗战里,已经开始模糊,已经快感觉不到疼痛。
可他还是凭借最后的意识,去进行冲撞。
渐渐地,少年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敏捷度也在掉涯似的下降,反击的速度更是大不如前。
这是杀了他的好时机。
有海兽冲到了临渊身侧,准备给少年发动致命一击。
在临渊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瞬间,他的耳边是属于小雌性软软糯糯的声音。
她在唤他,唤他的名字。
好温柔地唤他。
——
临洄将小雌性带到海族边境的时候,入眼所及的全部,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昔日熟悉的族人,没有了气息,以各种惨烈的死状呈现在临洄的眼前。
让清俊少年的眉目深处是凝重,是伤心,还有深深的后悔。
后悔自己晚来一步。
后悔带着他们的信仰,来得太晚。
少年将小雌性带到了临渊身边。
一个跃起,临洄化为兽形,加入了战场。
举目皆敌,少年孤军奋战却斗志昂扬。
他要为自己的族人报仇。
这是悠悠第一次见到临渊的原形,但是她却没有时间去欣赏。
事实上,现在的浅蓝色鲨鱼,她也欣赏不了。
因为原本的浅蓝色已经看不出端倪,被红色掩盖得严严实实。
这是血,说不清是海兽的,还是族人的,亦或是他自己的。
眼前的鲨鱼浑身是伤,没有一丝完好的地方。
悠悠只瞥了一眼,就有心疼的情绪,止不住蔓延。
没有丝毫犹豫的,她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到了少年的体内,并轻轻地唤他:“临渊!临渊!”
一声又一声。
温柔又动听。
临渊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了他的心心念念,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黄泉。
他死了,小雌性也死了。
现在他们相遇在死后的世界。
这一刻,少年竟也觉得满足,能再见到她的满足。
能死后陪在她的身边,他竟然觉得死也是一种幸福。
少年想去拥抱她,狠狠地拥她入怀,再也不愿意放开。
可他的动作还没有开始,身上的疼痛之感,逐渐侵袭而来,让他渐渐清醒。
少年猛然起身,由于他还是兽形,他此刻的动作,就像是濒死的鱼,重获新生。
临渊举目四望,他发现,自己还是兽形。
他发现,他还在残酷的战场之上。
他发现,敌人的模样依旧狰狞。
他发现,他还活着。
但这一切都不是让他最震惊的。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事,他发现,刚刚看到的小雌性不是他的幻觉。
她竟然来了。
来到了战场之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小雌性这份毫不遮掩的,炽热汹涌的爱,让临渊浑身的血液都滚烫到窒息。
心里很欢喜,可担忧的情绪也让他很生气:“你怎么来了?
这里很危险你知道嘛?
是临洄带你来的?他怎么那么没有分寸,竟然带雌性上了战场。
快回去,我现在就让临洄带你回去。
你不能在这里。”
他没有时间去找临洄算账,当务之急是保证小雌性的安全。
悠悠温柔地抚摸着鲨鱼的身体:“别担心,你也不要怪临洄,是我主动要来的。”
安抚的动作,配上安抚的话语,竟也让少年在这惨烈的环境中,焦急的情绪渐渐平静。
临渊深吸一口气,看着小雌性娇媚的容颜。
他忽然想通了,去哪里最终也还是死。
那么死在一起也是一种圆满。
少年化为原形,在这尸山血海之中,将她轻轻地揽在怀里,动作温柔而珍视,竟也浪漫无比。
他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呢喃着深情,回应着小雌性之前的告白:“谢谢你如此深爱我。
我此刻才发现,我对你亦是如此。
都怪我醒悟得太迟,让你在难过中徘徊太久。
对不起,我也爱你,很爱你。
如有下辈子,换我来找你。”
少年的声线微凉,在悠悠的耳畔叮咚,呢喃着心跳的律动。
他在用一颗真心来表白。
字里行间是属于少年人的悸动与心动。
是他满腔的赤忱和孤勇。
悠悠很别扭地抿唇,一颗心也因为他的话而有些躁动。
可,比起这份躁动来,她更多的是反省和后悔。
后悔当初自己的冲动。
如果,这时候她告诉临渊,所有的爱都只是她的一时兴起,是她的胡编乱造。
是因为临渊一开始的捉弄,而故意的撩拨。
也不知道临渊会不会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