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悬停了三秒，最终还是按下了那个标注着“紧急隔离”的红色按钮。随着“嗡”的一声低鸣，实验室中央的环形平台缓缓升起，将平台上那具半透明的躯体笼罩其中——那是用星尘砂和暗物质凝胶复刻出的、与夜枭基因序列完全匹配的躯体，此刻正随着平台的上升，在特制的营养液里轻轻浮动，宛如一尊被冰封的玉像。
“心率模拟稳定在68次\/分，神经接驳成功率91%。”苏瑶的声音从头顶的扩音器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脑波图谱里的排斥反应还在增强，第17区的神经元集群像是在……抵抗？”
林烨转头看向悬浮在实验室上空的全息投影，那里清晰地显示着躯体脑部的实时活动。代表神经元活动的绿色光点中，有一簇始终在剧烈闪烁，像是一群被困在玻璃罩里的萤火虫，拼尽全力想要撞开束缚。他认得那个区域——那是夜枭记忆最密集的区块，也是他当年在暗物质风暴中为了保护队友，强行剥离记忆时受损最严重的地方。
“把‘回魂香’的浓度再提三个百分点。”林烨对着麦克风说道，目光却没离开那具躯体。回魂香是用冥河岸边的星叶草和晨曦露调配的，能温和地唤醒沉睡的记忆碎片，是他们尝试了三十七种方案后，唯一能让复刻躯体与夜枭残留意识产生共鸣的东西。
平台突然剧烈震颤了一下，营养液里的躯体猛地睁开眼——那双眼睛是用极北冰晶打磨而成，此刻却溢满了血色，像是有无数记忆碎片在里面翻涌。林烨瞳孔骤缩，他清楚地看到，躯体的手指在营养液里蜷曲，划出的纹路竟与夜枭当年在战术板上画的防御阵图一模一样。
“林队！排斥反应突破临界值了！”苏瑶的惊呼刺破了实验室的寂静，“躯体表层开始结晶，再这样下去会彻底崩解的！”
林烨的手按在紧急终止按钮上，指节泛白。他想起三天前夜枭在传送舱里最后说的话：“要是我没回来，就把那些记忆烧了，省得你们看着闹心。”当时他还笑着骂对方乌鸦嘴，现在才明白，那不是玩笑，是夜枭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就在这时，复刻躯体突然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动作与当年夜枭在暗物质风暴中头痛欲裂时的模样重叠。林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攥住了，他突然想起夜枭藏在战术靴里的那半块玉佩——那是他们刚入队时，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夜枭总说这玉佩能安神，却在风暴来临前塞给了他，说“你比我更需要这个”。
“苏瑶，把玉佩的能量频率输进去！”林烨突然喊道，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苏瑶手忙脚乱地操作起来，当玉佩的能量波通过导线传入平台时，奇迹发生了。躯体表层的结晶开始融化，那双血色的眼睛里，竟缓缓流淌出金色的光——那是夜枭独有的灵能颜色。更让人震惊的是，躯体的胸口处，竟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记，与林烨脖子上挂着的半块玉佩完美契合。
“这是……双生佩的共鸣！”苏瑶的声音都在发颤，“夜枭当年把玉佩掰成两半，自己留了一半？”
林烨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眼眶发热。他一直以为夜枭把玉佩丢了，原来对方一直带在身上。记忆突然翻涌而上：当年在旧货市场，夜枭拿着这玉佩对他说“你看这纹路，多像咱们以后要守护的星域”；后来在训练场上，这玉佩帮他挡过一次失控的能量冲击；再后来，在传送舱里，夜枭把玉佩塞给他时，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三下——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代表“我一定回来”。
平台上的营养液开始沸腾，复刻躯体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能看到锁骨处那颗小小的痣——那是林烨当年用激光笔不小心烫出来的，夜枭当时疼得跳脚，却死活不让他道歉，说“这样你以后想找我麻烦，一眼就能认出”。
“脑波图谱匹配度100%！”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回魂香起效了，夜枭的意识在回笼！”
林烨看着平台上的躯体缓缓坐起，看着那双冰晶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突然就笑了。他想起夜枭总说他太严肃，说等这次任务结束，要拉着他去冥河岸边看荧光鱼，说那里的鱼群能拼成银河的样子。
“喂，”林烨对着麦克风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冥河的荧光鱼，该等急了。”
平台上的躯体动了动嘴唇，虽然没有声音，但林烨看懂了——那口型是“来了”。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如同白昼。林烨看着平台上那渐渐有了温度的躯体，突然明白，有些告别从来都不是终点。就像夜枭留下的那半块玉佩，就像这跨越了时空的共鸣，只要有人记得，只要还有人在等，那么无论多远，总有重逢的一天。
而他要做的，就是站在这里，守着这份等待，直到那个说要带他去看荧光鱼的人，真正地走进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