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的指尖在控制台的冷金属上划过,激起一串细碎的火花。全息投影里,那片被称为“镜渊”的星域正在扭曲——不是空间折叠的常规波动,而是所有星辰的光都在向内凹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把整片星空揉成一面巨镜。
“第17次校准失败。”苏瑶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从通讯器里传来,“镜渊的曲率超过预设值37%,我们投进去的探测舱……好像被镜像复制了。”
林烨猛地抬头,看向屏幕上突然弹出的画面:探测舱的残骸漂浮在星云中,但在残骸正对面,竟悬浮着一个完好无损的探测舱,连舱身上“炎夏07”的编号都清晰可辨,只是所有文字都成了镜像反转。
“复制?”他皱眉调出参数面板,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翻飞,“是物质层面的复刻,还是单纯的光学投射?”
“都不是。”苏瑶发来一组粒子分析图,“你看这组数据,复刻舱的原子排列和原舱完全一致,但熵值是负的。”
负熵?林烨瞳孔微缩。热力学第二定律在镜渊面前仿佛成了废纸。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古籍馆找到的那本《星象秘录》,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写着:“渊中无实,影即是真;渊外无虚,真亦是影。”
“让舰队后撤五十光年。”林烨按下警报按钮,舰桥内的红灯瞬间亮起,“通知下去,所有人关闭个人终端的镜像功能,镜渊的辐射会干扰神经链接。”
话音刚落,通讯器里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紧接着是苏瑶变调的惊呼:“林队!探测舱的复刻体动了!它在向我们发送信号——是我们昨天丢失的加密指令!”
林烨心头一沉。昨天的指令涉及舰队下一步的跃迁坐标,只有舰桥核心成员知晓。他迅速切换频道,果然听到了那段熟悉的指令声,连他当时因为咳嗽清嗓子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它在读取我们的记忆。”林烨的指关节泛白,“苏瑶,启动‘焚影’程序,把我们的战术日志上传到加密云库,快!”
“可是……”苏瑶的声音带着犹豫,“焚影会烧毁所有本地数据,包括我们之前收集的镜渊样本分析。”
“样本可以再取,记忆被复刻就完了。”林烨盯着屏幕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复刻探测舱,它的外壳正在浮现出和“启明号”一模一样的纹路,“镜渊不是在复制物质,是在复制‘关联’——我们和探测舱的关联,我们对指令的记忆,全被它当成素材了。”
就在这时,舰桥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细碎的光点,像被打碎的镜子碎片,在空气中漂浮。林烨下意识地抬手去接,光点却在触及他指尖的瞬间炸开,化作一个个微型全息投影——全是他过去的画面:七岁时第一次操控战舰模型的笨拙模样,十五岁在军校因为失误摔断的门牙,甚至还有昨天深夜在休息室啃面包时掉渣的窘态。
“林队!”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的投影里……有我奶奶!她已经去世五年了……”
林烨的心猛地一揪。他看到自己的投影里,父亲正站在军校门口挥手,那是他执行任务前最后一次见父亲,当时因为赌气,连句再见都没说。而此刻,投影里的父亲正张着嘴,似乎在重复着什么,虽然没有声音,但林烨看懂了口型——“注意安全”。
“原来这就是镜渊的真正能力。”林烨深吸一口气,按下焚影程序的终极按钮,“它不是复制,是把所有‘未完成’的关联具象化。”
随着按钮按下,舰桥内的光点瞬间熄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林烨靠在控制台边,听着身后传来苏瑶压抑的抽泣声,忽然想起《星象秘录》里的另一句话:“入渊者,见影即是见心;出渊者,心明方得始终。”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还揣着父亲当年送他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平安”二字,此刻仿佛带着温度。
“通知各舰,”林烨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绕镜渊而行,我们去下一个坐标。”
通讯器那头传来整齐的应答声,林烨望着屏幕上渐渐恢复平静的星域,缓缓合上了双眼。有些记忆需要被珍藏,而非被复刻,这或许就是镜渊教给他们的最后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