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国诗会的举办地点就在崇岛上,由南北金陵的父母官文再演和郑安携手主持。
此时的崇岛,早已是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商贩穿梭其间,不时传来卖糖果的吆喝声,为这场盛会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在人群中央,一座临时搭建的舞台尤为引人注目。只要是读书人,均可上台展示自己的才华,无论是吟诗作对还是画画写字。
宋国的画圣吴首咨、书圣王齐之,以及汉国的大儒林坦之,作为此次诗会的评委,负责从众多作品中筛选出佼佼者,并将它们张贴到台前的佳作墙上,供众人欣赏。
刘轩站在汉国文人的佳作墙前,仔细地浏览着墙上的诗作,边看边摇头。这些诗文并非写得不好,事实上,墙上的每一首诗都堪称佳作,其水平远超刘轩,但诗文的内容,却让他看着就生气。
看了一会,刘轩转头对旁边的宁欣月说道:“我们走吧!”宁欣月其实对诗词并不感兴趣,之所以来这里,纯粹是出于新奇,现在热闹也看了,听说刘轩要走,便轻轻点了点头。
“咦!这不是晋王殿下吗?”台上的王齐之不经意间发现人群中刘轩的身影,不由自主的惊呼一声。顺着王齐之的目光,所有人都向刘轩看了过来。
刘轩有些尴尬,本来要离开,这下可好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齐之走下台,分开众人,来到刘轩跟前,躬身施礼道:“老朽见过晋王殿下。”刘轩连忙还礼,道:“王老客气了。”
王齐之诚恳的说道:“老朽临摹晋王体抄了一篇文章,还请晋王殿下不吝赐教,点评一二。”
“晋王体?”刘轩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王齐之说的是自己“创造”的字体,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见刘轩迟疑,王齐之不容分说,拉着刘轩的胳膊就往台上走去。他朝台下高声喊道:“诸位安静!听我给大家介绍,这位就是当今文坛的奇才,汉国的晋王殿下!”
台下一片哗然。一天的时间,刘轩自创字体,自创诗文形式,自创绘画方法的事情,已经在读书人之间传开了。在书画诗文书法领域,要有所新创,当真谈何容易,若非水平既高,又有过人的才智学识,决难别开蹊径,另创一格。数百年来,还没听说过,有人能在这三个不同的领域都有创新。
本来,大多数人对此事持怀疑的态度,可见到一向恃才自傲的王齐之对刘轩如此恭敬,人们不禁多信了几分。一名锦衣书生见刘轩到场,脸上现出兴奋之色,高声说道:“王爷,汉国佳作墙上第三篇是学生的新作,请殿下给点评一下。”
刘轩淡淡的说:“鲍楚是吧!你的文章刚才我看了,写的很垃圾。”
“垃圾?”,鲍楚听刘轩对自己文章的评价,脸上顿时变了颜色。台下一众文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殿下能否给指出文章的不足之处?”,林坦之冷冷地说道。这篇文章,是他推荐的佳作。刘轩直言称之为“垃圾”,不但鲍楚有些下不来台,连带着林坦之也非常难堪。他乃是汉国有名的大儒,哪里受过如此羞辱,若不是顾及刘轩亲王的身份,早就让人把这狂妄的家伙轰下去了。
刘轩朝林坦之点点头,说:“抱歉,林老,刚才我说错了。不是第三篇文章垃圾,是墙上贴的所有东西都是垃圾。”
台下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晋王殿下,简直狂妄到了极点,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骂了。也许,这根本就不是狂妄,而是愚蠢和无知。
宁欣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男人,这次给她的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咳咳咳!”,林坦之被气的大声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他怒极反笑,看着刘轩问道:“殿下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
刘轩看了一眼林坦之,径直走到台前,朗声说道:“本王想问问各位学子,你们是为何读书?又为何要考取功名?难道就是为了追欢寻笑,饮酒狎妓?”
“佳作墙上共有二十四篇诗文,篇篇文采斐然,本王自愧不如。但其中十七篇写的是与金陵十二钗喝花酒的感受,更过分的是,还有一首诗,居然以西蜀国的小周后为题,诗句充满调侃的味道,我想问问作者,人家生十个女儿,怎么得罪你了?你这样调侃一个国家的皇后,丝毫没觉得有失礼仪吗?”
“在我们民间,有一句俗语,百无一用是书生。难道老百姓认为读书无用吗?当然不是,百姓说的无用书生,是那些肩不能挑但,手不能提篮,只会夸夸其谈的书生,就如鲍楚,你要在长江上建桥,立意不错,可你认真想过具体的实施方案吗?”
顿了一顿,刘轩接着说道:“国家每年拨款,组织诗会,是为了给寒门学子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是想为国家挑选栋梁之材,试问各位成天想着风花雪月的大诗人,如果你们做了某地的父母官,能为百姓做什么?”
“当今的大汉朝,可以说是多灾多难,北有外族侵扰,战火连绵;中原又闹旱灾,百姓食不果腹,为什么你们能在这里花天酒地、醉生梦死?是前线将士们在浴血奋战,是中原的官员们日夜不停的坚守灾区赈灾!”
“有一名叫做钱佳的学子,写了一篇治国建议,盼望着我国能像宋国一样富庶,这个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当下华夏三分,为什么宋国最富足?那是我大汉,在北方太抵御着蛮族的入侵,即便是被你们瞧不起的西蜀,也替宋国抵挡着川西吐蕃各部的侵扰,如果哪天大汉和西蜀顶不住了,异族铁蹄踏入华夏,宋国岂能向现在这样富庶?”
“钱学子是否还记得,三年前雁门关一役,七万多我大汉热血男儿埋骨他乡。没有他们,你能在这里舞文弄墨?你又凭什么建议朝廷学习宋国重文抑武?请记住,从来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
……
随着刘轩慷慨激昂的演说,台下变得鸦雀无声,连那些商贩都停止了叫卖声。汉国的文人们大多面露惭愧之色,而台下的宋国有志之士也在细细品味着刘轩的每一句话。
宁欣月站在台下,眼睛湿润了。她的父亲和三个哥哥,正是三年前在雁门关英勇殉国的。刘轩的话,深深触动了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情感。
林坦之率先打破了沉静,他阴恻恻的说道:“殿下能否现场作一首诗,让我们领略一下你所说的家国情怀?”作为当世大儒,连当今太子都对他礼遇有加,而刘轩的一番话却让他当众下不来台,心中自然生出了怨恨。
刘轩鄙夷地看了一眼林坦之,随后将手放在额头上,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他当然不可能在现场即兴作诗,而是在回忆自己脑海中那些熟悉的诗文,思考哪一首现在读出来最为合适。
“殿下乃是奇才,不会让我们大家等太久吧?”林坦之轻蔑地笑了笑,朝旁边负责维持秩序的士兵吩咐道:“来人,给晋王搬把椅子来,让殿下坐稳了,苦苦思索几个时辰。”
小雪听林坦之将“苦苦”二字说的特别重,顿时怒不可遏,握紧拳头说道:“这个老匹夫,我去打他一顿!”
“别急!”宁欣月连忙拽住了小雪的胳膊,神色淡定地说道,“要相信王爷的才华,他一定能应对的。”
谷雨在一旁暗自偷笑,心想自家小姐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傻子”地叫着刘轩,现在却对他如此信任,这变化可真是快啊。
刘轩并没有让大家等很久,很快,他便咏诵起了一篇慷慨激昂的诗文——《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雁门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契丹肉,笑谈渴饮鲜卑血。待从头收复旧山河,朝天阙。”
台下原本鸦雀无声,待刘轩背完这首《满江红》,台下还是鸦雀无声。但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就有人鼓起掌来,接着,“啪啪啪”的掌声如潮水般响起,经久不息。
“晋王殿下,我想去参军!”
“晋王殿下,我也想去参军!”
“晋王殿下,带我一个,我也要去参军!”
不知是谁首先发出了这一声呼喊,随后,热血沸腾的人们纷纷响应,声音此起彼伏,响彻天际。
“行了行了!”宁欣月哭笑不得,轻轻拽了拽小雪衣袖,问道:“你跟着瞎嚷嚷啥?”
“小姐,我……”,小雪有些委屈,明明谷雨也喊了,为何小姐只说自己?
待掌声停歇,刘轩朗声说道:“本王不才,把这首诗送给大家,希望各位不负朝廷的厚望,发愤图强,做到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林坦之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眼珠一转,说:“晋王大才,能否把这首诗用晋王体写下来,让学子们欣赏一下如何?”
“好!”刘轩爽快的答应,走到台中桌子前,提起毛笔写下了几个大字。
林坦之看到刘轩歪歪扭扭的字迹,欣喜若狂,双手拿起宣纸,走到台边说:“请大家欣赏晋王殿下的墨宝。”
刘轩暗自冷笑,朗声说道:“这叫做丑书,本王这样写,是为了各位把注意力放在我写的内容上,而不是文字本事。”
人们放眼望去,只见纸上写着八个大字——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