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东南老城区,一栋八层的老式住宅楼,砖红色外墙,楼道无电梯,台阶磨损明显,门口的树影在风中摇晃,落叶铺了一地。
沈君泽站在一楼门厅,头一次这样长时间地凝视着一座毫无“沈氏”色彩的建筑。
身边的助理拿着成交合同、小区钥匙与物业资料,小心翼翼地问:“真的要买下这套房?格局太旧,地段也不值。”
“她住了三年。”沈君泽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她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所以我想守在她来过的地方。”
那套房在六楼,楼道昏暗,墙面斑驳。
他独自走上楼,每踏一步,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回荡在空荡楼道里。
六楼左侧尽头的那扇旧木门,已经换了锁,门牌仍挂着她曾留的名字贴纸——斑驳褪色,却一眼认得。
他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
没有人回应。
当然不会。
但他还是低声说了一句:
“我来了。”
他打开门,屋内被保洁收拾过,家具齐全但冷清。
阳台上还挂着她留下的那只老旧风铃,风吹过,“叮铃”轻响,像是在迎接一个迟到的访客。
他走到客厅,坐在她曾坐过的沙发上,指尖摩挲着扶手边缘的布纹。
墙角书架上还放着一张旧合影——她和雪菲科技最初几个创业团队合照,笑容干净明亮,和现在媒体镜头下的那位“资本女王”判若两人。
沈君泽伸手轻抚那张照片,眼神沉了下去。
“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每天回到这里,是多么累。”
“也不知道你靠什么熬过一个人撑起项目、照顾父亲、还要面对我的冷淡。”
“现在我知道了。”
“但你,已经不在了。”
那天晚上,他就住在那套老公寓。
没有保镖,没有助理,也没有秘书。
他一个人,坐在阳台边的旧躺椅上,一直听着风铃响。
听着,听着——
眼眶就红了。
他不是没去过更好的地方,也不是没睡过更贵的床。
但这一夜,他睡得最沉。
梦里,他梦见她走出厨房,端着泡面,丢给他一双筷子:“快吃吧,不然泡烂了。”
他梦见她靠在窗边打电话,一边咳嗽一边比口型:“沈君泽,你欠我一个解释。”
他梦见她窝在沙发上,穿着旧卫衣,一边剪视频一边抱怨网速慢。
他醒来时,天刚亮。
客厅里一切安静,只有他的呼吸声与风铃。
他望着天花板,轻轻开口:
“李雪菲。”
“你可真自私。”
“把回忆留给我一个人。”
“然后,你走了。”
他一连在老公寓住了七天。
每天坐在她曾坐的位置,睡在她曾睡的床,写在她曾用的办公桌。
他甚至翻出了她曾留下的便利贴,上面写着“周四采购”、写着“提醒给爸爸买药”,还有一张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别倒。”
那两个字下,有一道笔迹明显的顿笔痕,像是她写完这两个字时,狠狠地把笔摁下去。
他握着那张纸,轻声道:
“我知道你没倒。”
“是我倒了。”
“我挺不过你走的这一关。”
七天后,他重新换了锁,但没有再出租。
他将那套房空着,保持原样。
每天工作结束后,他就回去坐坐。
有时在阳台发呆,有时写一封从未发出的信。
有一次,他甚至看到楼下有小孩在学自行车,一边喊:“雪菲姐姐教我骑的!”
他怔住半晌,忽然抬头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就红了。
沈君泽没告诉任何人他在做这些。
他只是把那个小公寓,当成一个“她还在”的地方。
一个——她的痕迹还没有被这个世界彻底冲散的角落。
这不是执念。
这是一种哀悼。
哀悼那个曾经陪他走过荒凉岁月的女孩,哀悼那个他没来得及好好珍惜的家。
她走了,他终于留在了“她曾想离开的地方”。
而他,还在等。
哪怕这个等待,只是为了守住一点微弱的幻想——
也许她某天会回来。
哪怕,不是回来找他。
也不是回来爱他。
只要回来看看这个城市。
这个她曾一手闯过来的地方。
“李雪菲。”
他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天光一点点亮起,轻声道:
“我在。”
“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