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后院,阳光洒在青石地砖上,微风吹过檐下竹叶,发出簌簌轻响。
李父坐在藤椅上晒太阳,手边放着一本泛黄的旧书。他的身体已大不如前,过去几年反复住院,刚刚出院不久,仍需每日服药、定期复查。
李雪菲忙完早上的视频会议,换好衣服来陪父亲喝茶。
“爸,天气暖了,院子这边该修一修了,我联系人来把那面风化的墙补补。”
李父笑了笑:“行吧,只要你有空来看看,我哪儿都好。”
她抿了口茶,没说话,却微微垂了下眼帘。
——她知道,父亲说得轻松,但医药费始终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李家企业早已破产,李父后期的康复治疗和常年用药,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只是默默用自己的工资与早期股权分红贴补。
她以为,她承担得来。
可就在昨天,医院来电通知——父亲常规用药被归入进口替代计划,价格大幅上浮。
那一刻,她头脑空白了几秒。
她可以与整个资本世界谈条件,可以在董事会上拍板决策,可以拒绝林湛、怒怼沈君泽。
但唯独在父亲面前,她无法硬气太久。
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这笔药费会影响她的现金流计划。
她也不想低头向谁求助——无论是林湛还是沈君泽。
然而就在她准备私下变卖自己早年购买的一套不动产时,医院传来一通电话:
“李小姐您好,这次药费由匿名患者专项基金支付,您只需要签收部分知情同意书。”
她一愣:“匿名基金?”
医院工作人员答:“是的,对方不愿留下姓名,只留下一个代号:ZJ-S77。”
她拿起纸笔,随意写下这串编号,忽然怔了一下。
ZJ——泽君?
S77——她生日是7月7日。
她手指微颤,低头盯着那串字母数字组合。
几秒后,她缓缓合上笔记本,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却晦暗不明。
她知道是谁。
他没有留下名字,甚至没有打电话,也没有说一句“我帮你”——
可他却用这样一种隐秘又克制的方式,把那笔她最不愿求人的钱,替她默默承担了。
当天晚上,李雪菲独自走出书房,在院子里站了很久。
她没有打电话质问他,也没有发微信提醒她早已“不需要他”。
她只是望着院中那棵老石榴树,低声开口:
“你还是做了。”
“你终究……还是想替我分担。”
而此时的沈君泽,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正翻阅雪菲科技最新一期的财报补充资料。
他手边放着一张照片,是李父早年接受采访时的画面。
照片中他穿着西装,坐在创业宣讲台上,眼神里是那个时代的人对公平和自立的执念。
他忽然觉得,那样的李父,与此刻的李雪菲,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都宁愿被误解,也不愿欠人情。
他们的倔强,不是为争强好胜,而是出于骨子里对“尊严”的极度守护。
助理敲门进来,低声道:“沈总,ZJ-S77匿名专项基金今天账户已扣款。”
“李小姐是否知情?”
沈君泽摆手:“不用告诉她。”
助理犹豫了一下:“您真的不想让她知道?”
“她不会感激。”他低声道,“也不会因此放下对我的防备。”
“但这件事,跟她信不信我,没关系。”
“是我该做的。”
那天夜里,他坐在车里路过李宅,却没有下车。
只是远远望了一眼那扇点着灯的窗户。
他想过很多次,要如何和她重启。
是道歉?是低头?是解释?是重来?
可他后来明白了——她不需要重来。
她要的,是这个世界终于有一天,她不再必须一个人负重前行。
哪怕这份力,来自一个她再也不想依赖的人。
次日,李父例行复诊结束。
回到家,他把药盒放好后,忽然回头问李雪菲:“雪菲啊,那基金是你联系的?”
李雪菲一怔,旋即轻轻一笑:“不是我。”
“那是谁?”
她端起茶杯,眼神平静:
“一个……知道我不会感激他,但还是想做点什么的旧人。”
李父没再追问,只点了点头,轻声说:
“你选的路,我看着你走,哪怕有遗憾,也总归是你自己一步步走的。”
“可如果那个人还能记得我们这一家人曾经受过什么……也不算太晚。”
李雪菲垂下眼睫,轻声应了一句:“嗯。”
那天,她没有再联系沈君泽。
但她也没有阻止这份基金继续存在。
她没说原谅,也没说接受。
她只是——不再推开。
也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真实的和解方式。
不是言语,不是泪水,而是:我知道你在做,而我选择默认。
这,比任何“回头”都更沉默,却也更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