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车窗外雨线细密,城市灯火像是被揉碎的星星,一点点在李雪菲的瞳孔中闪烁,又迅速隐没。
她靠在副驾驶的位置,静默良久,没有开口。
林湛将车稳稳停在公寓楼下,熄火前,轻声问道:
“刚才那样,你还好吗?”
她偏头看了他一眼,眸色清冷,淡声道:“挺好。”
“比起以前,能站着和他说话,已经是最大的进步了。”
林湛没有说话,只是把车灯调暗,陪她一起沉默。
窗外雨水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声细碎的响。
片刻后,李雪菲开口了,声音很轻:“我以为我已经不会再因为他说的话起波澜了。”
“但他说‘你很会挑男人’那一刻,我还是……很想笑。”
林湛转头看她,等她说完。
她勾了勾唇角,轻轻吐出一句话:
“至少,你信我。”
这句话没带任何煽情,但却让林湛一瞬间看向她的眼神柔软下来。
她仿佛只是随口说的——
可他们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份量。
她曾满怀信任地嫁入沈家,一次次被质疑、试探、压制。她的情绪被当作不理智,她的坚持被当作“借机上位”。
但林湛不是。
他从来不问她“你有没有撒谎”,而是直接说:“需要我处理吗?”
他从来不插手她的决定,却在她最难的时候站在她身后,说:“我不想替你做主,但如果你累了,我可以顶上。”
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支持。
她说“至少他信我”,不是在夸林湛,也不是在反驳沈君泽。
她只是终于能承认,有人把她当成完整、理性、值得相信的成年人。
而不是“需要看管的沈太太”。
林湛没有接话,只是静静望着她,眼底情绪浓得像夜。
“你会一直这样吗?”他忽然问。
她转头,眸光微凝:“什么?”
“把自己藏在这么克制的表象里。”他说,“好像无论被谁伤害,你都能很快站起来。”
李雪菲一愣。
她的指尖动了动,良久才开口:“不是我想藏。”
“是这个世界,从来都没给我崩溃的空间。”
“我早就学会了,在掉眼泪之前,先算一算有没有被拍到的风险;在说一句真心话之前,先评估对方值不值得。”
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一点委屈。
“我从李家被扫地出门那天起就明白了,哭没有用,弱者的痛苦没有人记得。”
林湛望着她的侧脸,忽然伸手轻轻落在她手背上。
“那我能不能成为你,在算完利益之后,仍然可以放心交付的人?”
这句话,不是表白,不是承诺,不是邀约。
而是一种很难被说出口的尊重——
你可以不选我,但我愿意成为那个你不用设防的人。
李雪菲低头看着他的手,轻轻抬起,反扣住。
“林湛,谢谢你。”
她顿了顿,嘴角浮现一抹微淡的笑意:
“但我的信任不轻易给,也不会因为被谁辜负就随便补上。”
“我还在修。”
林湛没有露出任何不快,反而笑了笑:
“那等你修好,再决定要不要给我。”
这一晚,两人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湛送她上楼,一如往常,没有逾矩。
李雪菲回到公寓,脱下外套,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久久不动。
楼下的路灯把城市切割成一格一格的冷光,而她站在光影之外,终于缓缓闭上眼睛。
她知道,这一天的每一次亮相、每一个回应,都标志着她和过去的那个“李太太”彻底告别。
她知道,她的每一次淡笑、每一句理性回应,都是在把那个曾经被羞辱、被怀疑、被放弃的自己,一寸一寸埋进回忆。
她不是没心没肺。
她只是终于懂得了,什么叫“把情绪留给值得的人”。
与此同时,沈宅。
沈君泽独自坐在客厅,一支烟接着一支,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烟味。
助理传来汇报:“林氏那边已经准备启动下一轮融资,雪菲科技将被推向一级市场。”
“如果他们签署对赌协议,可能会引入外部董事。”
“你要不要……”
“继续监控。”沈君泽低声道。
助理欲言又止:“沈总,您还要继续盯她?”
沈君泽猛然抬头,眼神锐利。
“不是盯。”
“是护。”
助理愣住。
沈君泽慢慢站起,喃喃自语:
“她信你,没错。”
“但她要是跌一次,我不想再迟到第二次。”
他明白,她的“至少他信我”,其实也是在说——
“而你,曾不信。”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她孤军奋战。
哪怕她不要他。
哪怕她不原谅。
他也要站在那个她曾经需要他,却没等到他的地方。
只为——
不让遗憾,再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