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焦糊味灌进鼻腔时,赵言勒住了缰绳。
玄色大氅扫过地上半截焦黑的婴儿襁褓,马鞍旁的佩刀发出低沉的嗡鸣。
“将军……”王东平望着这悲凉的一幕,如鲠在喉。
眼前的小村死气沉沉。
茅草屋顶被掀翻大半,土墙上溅满褐色血渍。
一口枯井旁堆着十七八具女尸,最上头的妇人至死攥着半块黍饼,冻僵的手指几乎掐进饼中。
村口老槐树上吊着个须发皆白的里正,胸前用炭灰写着\"逆贼同党\"。
赵言翻身下马,浑身上下都染着难言的沉默,如同一头即将爆发的雄狮
李红绫钢索钩下树梢一片碎甲,铁甲内侧烙着征西军的虎头印,“将军,他们屠村前故意留了标记。”
赵言眼中的怒火几欲喷出,这就是征西军想要告诉他,他们来了!
不过就凭这样的手段,就想让他束手就擒,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情。
两千镇北军鸦雀无声,唯有马匹不安地打着响鼻。突然,一名年轻士兵嘶吼着拔刀劈向槐树,刀刃卡在树缝间颤抖不止:“畜生!都是畜生!”
赵言深吸一口气,声音沉闷地低吼。
“把村子里面所有的百姓都安葬,如果发现还有活着的人,就一块带走。”
也就在此时,李红绫与一位血鹞子低声交谈后,便是带着一封密信走了过来。
“将军!昨日青州流民暴起,短短不过一日的时间,便已经汇聚了足足十万流民,如果不是手里面没有趁手的兵器,昨日整个临益县恐怕就已经被攻下来了……”
赵言简单地扫过那封密信,沉声道。
“令李泰和周栋暗中为他们提供武器,注意把握住,不要让这十万流民脱离了我们的掌控!”
李红绫点头应是,眼眸流转。
她知道,这十万流民不过是大齐崩塌的开始。
与此同时,北疆关口外。
十五万征西军在距离雄关七十里外的山林中扎寨。
帐外忽起骚动。
亲卫押着个高句丽装束的男子掀帘而入,那人深鞠一躬,发辫间的骨饰叮当作响:“我国大王愿赠王爷五万石粮草,换征西军借道白头山。”
刀光闪过,使者额前飘落一缕断发。
袁辅的刀尖抵在他喉头:“高句丽想要北疆?”
“是要与王爷共分。”使者面不改色地捧出羊皮舆图,望着整个北疆,眼中却闪过怨毒的神色,“镇北侯叛乱,我们高句丽愿意助大齐一臂之力!”
袁辅冷哼一声,一脚便将那高句丽的使者踹翻在地上,嗤笑道。
“算你们还识趣,不过你们居然妄图瓜分大齐的领土,是什么给你们的胆子?”
“不若等本王攻下这北疆,亲自去你们高句丽皇室问问你们王上?”
那名高句丽的使者吃痛,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听到园服的这番话,眼神中闪过深深的恐惧。
他连忙惊慌失措的摇头道,“不敢不敢,王爷想要拿下北疆,我们高句丽自然全力配合!”
闻言,袁辅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将士,大笑道。
“去,今晚准备一些上好的吃食,本王要宴请高句丽来的使者!”
……
带着两千镇北军轻骑的赵言,已然回到了关隘。
王东平扯着沙哑的嗓子汇报:“斥候在摩天岭发现袁辅主力,距此七十里。
高句丽使者的马队半个时辰前进了征西军大营。”
赵言站在城墙上,几十里的荒芜,问道。
“镇北军已经重新汇聚多少人了?”
“三万!”
“三万……”赵言喃喃自语,解下沾满雪沫的大氅,露出内里黑鳞软甲,“够用了。”
李红绫闻言指尖一颤:“袁辅有十五万……”
“当年匈奴与北周二十万铁骑叩关,本侯用八千人就破了他们。”赵言突然轻笑,指尖敲了敲城墙垛口。“现在不过才十五万征西军罢了。”
李红绫抬起头来,她可记得太清楚了,当初二十万铁骑叩关,赵言率八千镇北军如同一座山岳般,压得北周与匈奴的二十万铁骑,大气都不敢喘。
这就是为什么北周与匈奴听闻镇北军,便会闻风丧胆的缘故。
李红绫垂下眼眸,玉手轻抚腰间的匕首,心中早已下定决心。
不论对方有多少人,镇北军又有多少人,她都愿意与赵言共进退!
赵言看了看呈上来的舆图,沉声开口道。
“传令下去,所有人全都做好准备,白日轮番休息,晚上袭营!”
“是!”
王东平应是。
子夜,征西军大营。
袁辅望着沙盘上指甲盖大小的落雁关,嗤笑着将代表赵言的黑旗碾成粉末:“三万对十五万?赵言怕是得了失心疯!”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
亲卫拎着个血人摔进来:“王爷,赵言派人射进来这个!”
那是个浑身溃烂的倭寇,胸前用烙铁烫着高句丽文字。
袁辅俯身细看,脸色骤变,“高句丽与倭寇密谋瓜分青州!”
“报……!”探马连滚带爬冲进大帐,“北疆城门大开,赵言率三万轻骑朝白头山方向去了!”
袁辅一脚踢翻沙盘,佩刀在案几砍出深痕:“好个高句丽,竟敢两头下注!亲卫营随我来,其余人死守大营!”
然而当袁辅披甲掀开营帐的帘子,冲天的火光映照在他那张惊慌的脸上,营地内到处都充斥着呼喊声。
紧跟着,远处便是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
本就乱作一团的营地,此刻变得更加混乱。
袁辅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凉透,哆嗦着嘴皮子,就想要逃走。
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赵言不过是区区三万轻骑,还想与他十五万征西军作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然而,事实总是打脸的。
那三万轻骑简直如入无人之境,大肆地收割着营地中的士卒。
其中一个突然从袁辅面前跑过,直接被他一把抓住,朝着乱作一团的人群,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谁敢逃跑一律做逃兵处理,军法处置!”
唰!
说着,袁辅手起刀落,直接将刚才那一名逃跑士兵的头颅给砍了。
而袁辅的话,也起到了短暂的作用,不少士兵都逐渐反应了过来,开始了反抗。
营地里面的人火光烧了一整晚。
等到赵言带着三万轻骑退去的时候,袁辅的营地里面冒着漫天的黑烟。
甚至于,营地中的粮草全都损失在了这一场袭击中。
看着营地中,那些伤兵,还有四起哀嚎声。
袁辅心底对赵言更是恨到骨子里了。
虽然这一晚上死伤不过才几千人,相较于十五万征西军而言,也不过才二十分之一。
但赵言的这一行为,是彻彻底底地激怒了他袁辅。
袁辅咬着牙,闷声道。
“把高句丽的使者给我带上来!”
“告诉他,本王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