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简单的洗漱过后,程西望走向门口,准备迎接今日的第一束晨光。
木门咯吱声过后,石块一样冰冷的一具躯体,便倒了过来。
夜里的温度并不高,修玉身上只套了件还算厚的斗篷,这斗篷看着十分眼熟,好像是从房间里顺出去的。
程西望动了动腿,用膝盖碰了碰修玉的后脊背,把他叫醒。
修玉翻了个身,两条手臂缠住他的腿,迷迷糊糊地问:“离开后我们要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就停到哪”,程西望暴躁地蹬了蹬腿,把不老实的修玉推开,后退了几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你昨晚在门外睡了一夜?”
修玉解下斗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说:“嗯。”才怪。
他现在可不是那么老实巴交的人了,他是天快亮的时候才过来的,不过还是很凉就是了,他的脸到现在都是冰的。
程西望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将温度递过去,一如以往的刻薄:“瞧这小脸凉的,脑子没冻坏吧?”
修玉欠欠地回了句:“好像真冻出毛病了,把离开的计划忘了个一干二净。”
程西望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丝绸长袍,长袍的领口有些高,呈现出微微的V字型,只露出一小片瓷白的皮肤,领口的边缘嵌着细密的银色蕾丝,与中心那颗宝蓝色的石头一同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总得来说,这是件不方便解开扣子的繁复袍子。
事实上,他也没打算用自己的体温让修玉暖和起来,这段话主要起到一个凑字数的作用。
“我的人偶呢?”程西望问了个似乎不相干的话题,笑得很没威胁性。
修玉警惕起来,这人一笑得这么无害,准是有坏点子:“找那个做什么?”
程西望摊了摊手:“做个替身再骗你一次喽。”
修玉捂住他的嘴巴,收起了笑容:“不要讲那种玩笑话。”
程西望看了他一眼,深深的,似笑非笑:“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不想让我离开,对吗?”
是了,修玉的训练早就结束了,以他现在的速度和力量,要是想离开这里,根本不需要做什么计划,因为没人会拦着他了。
修玉正色起来:“对,我不想让你离开。”
他太害怕了,他一度以为程西望不会回来了,尽管是当他发现那具尸体只是副做的十分精细的人偶的那时候。
程西望最喜欢什么,他一直在想那个问题。
他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一个听起来有点荒谬的结论来。
程西望喜欢捉弄他,所以他故意表现得很笨,目的就是让他主动出现在自己身边。
说实话,把人偶放进冰棺后,他犹豫过,但好在他赌对了,程西望果然跟着他出来了。
虽然最后出现的原因仅仅是因为无聊得睡了过去。
这也是修玉为什么执着把他留下来的原因之一。
这里到处都是除灵木,程西望在这里和普通的人类并无区别,他就算侥幸逃出去,也跑不远。
两人静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最后是程西望先开口:“好吧,造成现在这个局面,我也有一定责任。”
修玉已经能猜到他的下文一定是但是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程西望就换了一副嘴脸,食指用力地戳着修玉的胸口:“但是你负全责。”
非常不讲道理的仗势欺人。
“我是个魔法师,这是术士的地盘,你有想过我在这里的处境吗?我连摸本书的权利都没有,我迟早会忍不住自杀的。”
程西望顿了顿,略带思索:“我把屋子里的地板拆下来一块,往手指上划个小伤口,你猜猜看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会慢慢变老,慢慢死去”,修玉的声音抖了起来,“我……”,他说不下去了。
看来是又要哭了。
程西望在那之前搂住了他,让他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我明白,我们各退一步吧。”
修玉闷闷出声,忘了眼泪快要流出来的事实,问:“那是什么意思?”
“我会陪你变老,陪你死去,我们离开这里吧。”
也许是太过震惊,修玉的眼泪无意识地流个不停。
他没有去纠结这话的可信度,反而在意别的:“为什么要做到那种地步?只是为了离开吗?”
感觉到肩膀处的布料被濡湿,程西望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素净的帕子,塞进修玉手里:“我只是觉得那样会很不错,为了我,你可要活得久一点啊。”
修玉没去接:“对不起,我因为太高兴了,忍不住想再哭一会儿。”
眼泪过后,修玉慢慢找回了理智:“陪我一起慢慢变老已经很好了,我不想那么自私。”
“如果你真觉得负担的话,就对我再好一点吧。”程西望笑着说。
然后,程西望就多了位体贴且年轻力壮的仆人。
这位仆人哪里都好,就是太腻人了,但庆幸的是,程西望觉得那样并不坏。
在程西望看来,自私是一种单方面的获益行为,比如瓦林,那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魔法阵的反噬降在程西望头上,村子里无论是无辜的、还是有罪的,他都不放过。
说是复仇已经不准确了,那只是单纯的想要把自己的不如意转移到一个具切的点上,然后摧毁那个点罢了。
至于那个点是黑的还是白的,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陪修玉一起结束生命是程西望出于自愿的,老实说,他是知道那样修玉会更加卖力对他好的。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离开的。
他们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乃至于程西望生出来一种他们真是恋人的错觉。
他使唤修玉也使唤得越来越习惯了,已经到了他一个眼神,修玉就能心领神会的地步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他的天选仆人,可惜自己却要给他打工,简直埋没人才(bushi)
最后,最重要的一点,他还是没有翻身成功,只是一味地被反复翻炒,他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