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宏图和温羽凡合力将李玲珑轻轻放平在床上,动作轻柔,生怕加重她的伤势。
安置妥当后,赵宏图立刻投入诊断。
他半躬着身子,目光如炬,先是仔细检查李玲珑身上每一处可见的伤口,指尖轻轻触碰周边肌肤,确认没有持续出血或明显骨折。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用拇指与食指翻开她的眼皮,凑近观察瞳孔对光线的反应,试图从细微变化中判断脑部是否受损。
最后,他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她腕间,屏息凝神,感受着那若有若无的脉搏跳动,全神贯注地诊脉,每一次指尖的起伏都牵动着他的心。
片刻后,赵宏图收回手,眉头拧成一个结,对温羽凡说道:“在我看来,这小姑娘倒是没什么事情,除了一些皮外伤,应该就是脑震荡了,过段时间应该自己能醒。不过我学的医术基本是跌打方面,她有没有内伤我还真不好说,最好还是把送到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为好。”
温羽凡如同散了架般瘫坐在一旁的木椅上,老旧的椅腿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声响。
听到赵宏图的话,他抬手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哎,不行啊,她被杀手盯上了,去医院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医院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那些杀手无孔不入,到了医院,只怕她更危险。”
赵宏图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惊异:“啊!她什么人啊?怎么会……”
“她叫李玲珑,李蛟的女儿李玲珑。”温羽凡吐出这几个字时,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啊!”赵宏图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太急,直接带翻了脚边的矮凳。
他满脸难以置信,惊呼道:“李帮主的女儿?那个跟洪门定亲的大小姐?……这怎么可能?谁又敢追杀她啊?”在他看来,蛟龙帮是岳阳一等一的势力,树大根深,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他们的人,更别提是帮主的女儿了。
温羽凡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忧虑:“估计,蛟龙帮此时也不复存在了。”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目睹隐蛟岛上的风云变幻,但从夺命指那冷漠无情的话语中,他已经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恐怕李蛟凶多吉少,蛟龙帮也危在旦夕。
赵宏图闻言,彻底惊呆了,他张大了嘴巴,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温羽凡看着赵宏图,神色凝重,语气诚恳地说道:“抱歉了,赵馆主,我们也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厚着脸皮找上了你。你放心好了,等李姑娘醒了,我们马上就走,绝不会拖累你,更不会连累你的拳馆。”
赵宏图听到这话,原本还沉浸在震惊中的神情瞬间一变,脸上浮现出恼怒之色。他双眉紧皱,眼睛微微瞪大,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你当我是做什么的?我赵宏图是那种见死不救,或者贪生怕死的孬种吗?”
温羽凡连忙摆了摆手,眼中满是真诚:“不,赵馆主,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我们这次的麻烦,恐怕也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赵宏图神情一肃,脸上的表情变得庄重而坚定。他大步上前,目光如炬直视温羽凡,字字铿锵:“我赵宏图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自幼习武,学得一身本领。虽说平日里做不到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但为朋友两肋插刀还是能做到的。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必有任何顾虑。要是有人敢来这里动你们,我赵宏图拼了这条命,也会跟他斗到底!”
温羽凡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这个身形不算高大的汉子,看着他眼底燃烧的炽热与坚定,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敬佩。
尽管他闯荡江湖的时日不算长久,却也在这波谲云诡的江湖中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有的人贪婪成性,为了一点利益便不择手段;有的人狠辣无比,视人命如草芥;有的人霸道蛮横,仗着自身势力欺压弱小;还有的人狡诈多端,在背后耍尽阴谋诡计;即便遇上心怀善意的人,也难免在权衡利弊时犹豫退缩。
赵宏图在高手如林的江湖里,不过是籍籍无名之辈。既没有震慑四方的深厚功力,也无强大势力作为靠山。虽说自称少林俗家弟子,可如今少林广收门徒,像他这般没有正式门籍的人,在江湖中一抓一大把。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凡的人,面对可能引火烧身的杀局,竟连一丝惧意都未流露。非但没有避之不及,反而毫不犹豫地要为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仗义执言、伸出援手。
这般胆识与气魄,让温羽凡不由得为之震撼。
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几乎要冲破喉咙,这份敬意来得汹涌而炽热,令他不自觉挺直了脊梁:“这不正书中是那令人钦佩的‘真豪杰’吗?”
在这个充满算计与背叛的江湖里,赵宏图的这份侠义与担当,犹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温羽凡连日来被恐惧与迷茫笼罩的内心。
他下意识地握紧拳头,一股暖流从心底腾起,驱散了多日来萦绕在心头的阴霾。
赵宏图目光落在温羽凡身上,原本慷慨的神情瞬间一紧,眉头深深皱起,眼神中满是担忧:“金兄弟,你身上的伤可也不轻啊。别再硬撑着了,赶紧把衣服脱了,我先给你处理处理伤口。”话音未落,他已经快步走到柜子前,翻找起医药用品,动作急切得仿佛温羽凡身上的伤口正在滴血。
温羽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望着赵宏图真诚的模样,坚定地说道:“赵大哥,你这份仗义相助的情谊,我温羽凡记下了,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啊,温羽凡?你不是叫金满楼吗?”赵宏图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愕然的神情,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疑惑。
温羽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笑:“看来,赵大哥还真是没认出我来啊。你难道没看过暗网的悬赏令?”
赵宏图连忙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警惕:“快别说了!那暗网我碰都不敢碰,就盼着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可不想惹一身麻烦!”他说话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憨厚的模样倒像是怕暗网里的危险顺着空气飘过来。
这份质朴让温羽凡好感更甚,他向前一步,郑重地一拱手:“好,既然如此,那我就正式重新自我介绍。我叫温羽凡,瓯江城人。今后,还望赵大哥多多关照。”
赵宏图爽朗地笑了笑,也拱手回礼,脸上洋溢着热情:“哈哈……我叫赵宏图,岳阳本地人。温兄弟,以后咱们就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说着,他一把拉过椅子,不由分说地按温羽凡坐下,抄起酒精棉球就准备处理伤口,那架势,仿佛要把温羽凡身上的伤都当成自己的来治。
夜幕如潮水般褪去,黎明的曙光悄然刺破苍穹。
晨光顺着拳馆的百叶窗倾泻而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条纹,宛如时光的刻度。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哼哼,哈哈……”练武呼喝声,似有节奏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
李玲珑在这喧嚣中缓缓转醒,睫毛微微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慢慢掀开眼帘。然而,头部的骤然动作却牵扯到脑内的钝痛,她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五官因痛苦而微微扭曲。
“啊!我……这是怎么了?好难受……”她捂着额头艰难地支起身子,浑身像被无数细针同时扎刺,连指尖都泛着麻木的钝痛。结痂的伤口与衣料摩擦,每一下触碰都在无声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恶斗。
温羽凡原本安静地盘坐在床边,周身萦绕着内敛沉稳的气息,像一座沉默的山岳。听到动静的瞬间,他猛地睁眼,起身时带起一阵轻微的风声。
他的目光里满是关切:“李姑娘,你没什么事吧?”
“我……”李玲珑睡眼朦胧中,突然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陌生男子面孔,本能地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啊!”
尖锐的声音如利剑般刺破空气,惊得门外练武的学员们都瞬间噤声,整个拳馆陷入短暂的死寂。
温羽凡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掌心稳稳捂住她的嘴,温热的手掌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他压低声音急促道:“嘘,李姑娘,小声点!”
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凌乱的鬓发,惊得李玲珑瞳孔骤缩,眼中满是警惕与不安。
待看清眼前人是温羽凡,李玲珑紧绷如弓弦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释然,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温羽凡松开手,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他警惕地瞥向虚掩的房门:“李姑娘,我们现在虽然还算安全,但你千万不要大喊大叫,免得惹来麻烦。”
李玲珑迷茫的眼神渐渐聚焦,她望着四周陌生的陈设,苍白的唇瓣颤抖着:“温先生,我这是……”话音未落,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抽痛。
温羽凡捕捉到她骤然僵直的脊背,轻声试探:“昨晚的事情你不记得了?”
李玲珑如遭雷击,浑身剧烈颤抖。那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她眼眶瞬间涨满泪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李姑娘,我明白你的痛苦,但是,现在还是不要那么激动为好。”温羽凡一边安抚,一边侧身贴向门边。他耳尖微动,捕捉着门外任何细微的动静。
李玲珑突然将左手狠狠咬进齿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蜷缩成一团,肩膀剧烈起伏,泪水大颗大颗砸在被褥上,却生生将哭喊声咽回胸腔,只发出压抑的、抽气般的呜咽。
门外并无任何一个人过来查看,安静了片刻,“哼哼,哈哈……”的练武呼喝声重又响起,显然,赵宏图已经交代过学员们不要靠近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过得无比漫长。
终于,李玲珑压抑的哭声渐渐平息,她微微颤抖的身躯,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那么孤单和凄凉。
她的身体蜷缩着,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躲避这残酷的现实。
温羽凡默默地叹了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和心疼。他缓缓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上面的碘伏,那半透明的塑料瓶子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沉重。
他又拿起棉球,脚步轻缓地走到李玲珑身边,小心翼翼地为她清理着刚刚咬出来的伤口。
碘伏接触到伤口的瞬间,李玲珑的身体微微一颤,像是被电流击中。但她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李姑娘,你有什么地方感觉不舒服的没有?”温羽凡轻声问道,声音温柔而关切。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李玲珑,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丝异样。
李玲珑双眼空洞,眼神中没有一丝光彩,仿佛失去了灵魂。她木然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温羽凡一眼。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显得无比憔悴。
温羽凡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明白李玲珑此刻的感受,那种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的痛苦,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她的心里。
他自己也曾经历过类似的痛苦,那种无法言说的伤痛至今仍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记忆中。
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又怎么能去安慰别人呢?
温羽凡轻柔地为李玲珑处理完伤口,动作小心翼翼。
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被毛巾小心翼翼包裹着的物件,轻轻地放在李玲珑身前的被子上:“你拿着它吧。”
他希望,这李家的家传之宝,这枚承载着家族记忆和荣耀的铜镜,能多少带给李玲珑一丝心灵的慰藉,让她感受到一丝温暖和力量。
然而,当李玲珑的视线缓缓落在那包裹之上时,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突然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的眼神中,愤怒、不甘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是在瞬间,她猛地抬手,带着满腔的愤懑,用力将那包裹打落在地。
伴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枚巴掌大小的铜镜瞬间从毛巾中滚落出来,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动着,发出清脆而又刺耳的声音,仿佛是命运无情的嘲笑。
温羽凡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缓缓蹲下身子,捡起那枚造型古朴的铜镜。铜镜入手,质感温润,其上雕刻着精美的八卦纹路,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古朴而神秘的气息。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铜镜的纹路,喃喃自语道:“唉,一切皆因它而起,也难怪你……”
然而,就在他话音未落之时,李玲珑的一句话,却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响,让他瞬间僵在原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它是假的。”李玲珑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决绝与疲惫。
温羽凡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手中的铜镜,仿佛要从那纹路中找出一丝破绽。
他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这铜镜究竟是何时被调包的?又是何人所为?而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错综复杂的阴谋与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