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吟，睁开眼，看着我。”
沈砚舟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整个人跪在她身旁，手掌死死按在她胸口上感受着微弱的心跳，“你不是说，还要杀光Ω余孽吗？那你醒来，再说一次，听到没有？”
江晚吟缓缓睁开眼，声音微弱得像风中蜉蝣：“你……说过一千次爱我？”
沈砚舟顿时低笑一声，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发颤：“你只听到这个？”
“那不然呢？”她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来，“我可还没答应。”
“好，那你现在答应。”沈砚舟低头，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现在马上，立刻。”
“可我还没听满一千次。”她勉强笑了笑，眼神却湿润，“你这人，真抠门，说好的一千次，才几句就想让我点头？”
沈砚舟一顿，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录音器，摁开。
——“江晚吟，我爱你。”
——“江晚吟，我爱你。”
——“江晚吟，我爱你……”
连续不断的录音在寂静空间里回荡，整整一千句。
江晚吟怔怔地听着，眼泪忽然滑落。
“你……早就录好了？”
“你不是总说我狠心？”沈砚舟望着她，“可其实你不知道，我怕你有一天听不到我说的时候，起码还有一千句能陪着你。”
她哽咽了几秒，忽然破涕而笑：“你怎么这么幼稚。”
“只对你幼稚。”沈砚舟把她轻轻揽入怀里，语气低沉，“所以你必须活着，把剩下的九千句也听完。”
“你不怕我听烦了？”
“那你也得听，烦死你。”
……
这时，Z4急冲冲赶来：“不妙！Ω崩塌后，残余的精神代码蔓延到了‘狩网’主链，现在整个系统正在自我感染！”
“什么意思？”江晚吟勉强支撑起身，“主链要失控了？”
“更严重的是——”Z4咬牙道，“Z7正在崩溃边缘。”
“带我过去。”
“你现在身体——”
“我让你带！”江晚吟猛地呵斥，整个人直接扶着墙站了起来。
沈砚舟无声地搀住她，“我来。”
……
几分钟后，Z7正蜷缩在舱内，发出低吼，眼神猩红，四肢抽搐得像发狂的野兽。
“Z7！”
江晚吟靠近舱体，伸手按住感应屏，“是我，江晚吟。听得见吗？”
Z7抬头，眼神有一瞬的清明，但下一秒又挣扎着要撕咬电线，“啊啊啊！我是谁！我是谁——！”
“你是Z7。”江晚吟声音坚定，“你不是容器，也不是工具。”
“我……不是……”
“你是人，是我的战友。”
“我……”他忽然双眼泛起泪光，“我是不是……救了你？”
“是。”她点头。
“你会……跟我走吗？”
江晚吟沉默了一下，望着沈砚舟。
沈砚舟垂眼，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舱室。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轻柔：“我可以陪你，直到你自己愿意走。”
Z7猛地抱头痛哭，声音像孩子：“我真的……还能当人吗？”
“当然能。”
江晚吟的声音落地，Z7忽然安静下来，像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沉沉睡去。
“他撑住了。”Z4惊讶，“他的神经指数开始恢复。”
江晚吟闭上眼，长吐一口气：“那就重启狩网，删掉Ω的最后一份影子。”
“可一旦重启，所有Z编号都将被强制断链。”
“那是我们本来该有的自由。”她望向监控屏，“不是吗？”
……
不久后。
狩网主控室。
Z4站在中央主机前，手悬在控制台上：“我真的要按下去了？”
“按。”江晚吟淡淡地说。
“你不会后悔？”
“我从来没后悔救下任何一个Z。”
“包括003？”
江晚吟一怔，随即笑了：“尤其是他。”
Z4按下启动。
【狩网系统全面重启】
【Ω数据删除完成】
【Z编号断链中……】
……
“所以现在，Z编号都自由了。”江晚吟坐在高台上，望着远方，“以后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以‘实验体’为名，把他们关进牢笼。”
沈砚舟走过来，拿了一杯热茶递给她：“你的声音快哑了。”
“那你就多说几句，把我哄得听不出声音破了。”
沈砚舟低笑：“你真是越来越会耍赖。”
“跟你学的。”
他一屁股坐下，把她抱进怀里：“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只要不是狩网。”
“你不是还欠我一句话？”
江晚吟挑眉：“哪句？”
“你爱不爱我。”
她静静看着他，忽然凑近，在他唇上轻轻一点：“我说过，不是你说一千句我就会答应的。”
“那你要我怎么办？”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你不准逃。”
“我不是逃。”她缓缓抱住他，声音低不可闻，“我只是不想那么快结束喜欢你这件事。”
沈砚舟心跳一滞，低头看她。
她闭着眼，靠在他怀里，小声说：“你记得啊……你是我的，我说了算。”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应：“永远都算你。”
……
【Z序列编号全面清除】
【狩网计划终止】
【Ω，已彻底覆灭】
——自由，属于他们了。
“晚吟，睁开眼，我带你离开。”
沈砚舟把江晚吟抱在怀里，身体在发颤。
她的脸贴着他胸膛，呼吸绵薄，却还在。“我……没事。”
“你差点就死了。”沈砚舟低头，额头紧贴她的，“我说过，不许你死。”
“可你刚才……也差点冲进去。”江晚吟轻笑一声，“你说一千次爱我，也没一次是真的听我劝。”
“你要我活着，那你就得陪我疯。”他语气冷峻，却藏不住的哽咽，“从现在起，我们一起疯。”
Z4走来，神情复杂：“Ω彻底崩溃，主脑失控前已将源数据清除。”
“Z7呢？”江晚吟艰难地问。
“他意识崩塌……但人还活着。”
“活着？”
“只是……”Z4看了她一眼，“他在笑。”
江晚吟猛地一颤：“让开，我要看他。”
沈砚舟不情不愿地松手，“你别太逞强。”
江晚吟撑起身子，一步步走到Z7躺着的舱体前。
他睁着眼，眼神呆滞，却嘴角微翘。
“Z7。”
他没有回应。
江晚吟蹲下，轻声说：“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
他的眼神缓缓聚焦，一瞬间，竟露出一点清明：“我……赢了？”
“嗯。”她点头。
“晚吟。”他沙哑地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江晚吟喉头一紧。
沈砚舟脸色一黑，冷哼：“她什么都没答应你。”
“你闭嘴。”Z7眼神凌厉，“她说过，她会亲我一次。”
“那是为了让你活下来。”沈砚舟咬牙，“现在你活了，愿望也实现了。”
“晚吟……”Z7声音低了下来，眼神微微颤抖，“我快撑不住了……你……真的连亲一下都不肯吗？”
江晚吟眼眶湿了，忽然凑过去，在他额头轻轻一吻。
Z7像触电一般一抖，旋即笑了：“值了……哈哈……我Z7，竟然……也有女人吻我……”
话音落下，他眼神彻底暗了下去。
“他昏过去了。”Z4轻声说，“脑神经疲劳到了极限，需要静养。”
江晚吟站起身，转身正要走，却忽然脚下一软。
沈砚舟飞身接住她，“我就知道你撑不了多久。”
“我只是……有点累。”她靠在他怀里，声音低微，“我还没和你疯够呢。”
“别说话了，我们回去。”沈砚舟抱起她。
“去哪？”
“回我们自己的世界。”
“狩网还有残余。”
“我不管。”沈砚舟低头亲她的额角，“除非你亲口说不爱我，我才继续为这个破局活着。”
江晚吟抬眼，望着他，“你知道，我从来没说过爱你。”
“那你现在说。”
“说了你就不走？”
“我会一辈子不走。”他坚定道。
江晚吟轻轻笑了，“那你听好了——我江晚吟，从今天起，爱你，直到主脑毁灭，Ω重组，整个世界烧成灰。”
沈砚舟抱紧了她，“那我们就一起疯，一起烧。”
他们在废墟中央拥吻，系统残余的火光映照下，像是从炼狱中走出的爱人。
远处，Z4看着他们，忽然苦笑。
“疯子，真是一对疯子。”
Z7在意识舱中，眼角滑落一滴泪——他听见了。
可他笑了。
“你说……Ω死了？”
江晚吟靠在沈砚舟肩上，气息虚弱到几乎听不清，“可我为什么……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
“因为你还没好好活过。”沈砚舟低声回答，“这一切结束后，你要学着为你自己活一次。”
她轻轻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你这么会说话，以前怎么没见你说？”
“以前怕说出来你跑了。”
“那你不怕现在我死了？”
“怕啊。”沈砚舟低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怕到想把你藏进我心里，让你一辈子都别离开。”
“我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你敢死，我就把你从地狱拉回来。”
江晚吟轻轻一笑，眼角有泪滑落：“沈砚舟……如果我们是在正常的世界，我可能会爱上你。”
“我不管世界正常不正常。”沈砚舟声音坚定，“你已经爱上了，承认就好。”
江晚吟沉默了几秒，忽而：“Z7呢？”
“还活着。”
Z4的声音忽然响起：“意识指数极不稳定，但他的中枢识别并没有被完全占据，Ω反向剥离时，他撑住了主脑的全部冲击。”
“所以他现在……”
“疯得更厉害了。”Z4耸肩，“不过还认得你，喊你‘小老婆’来着。”
江晚吟嘴角一抽：“那我还是死了吧。”
“别胡说。”沈砚舟抱紧她，“你再敢说这种话，我真生气了。”
“行……”她叹了口气，眼神落在远处主脑残骸上，“Ω真的彻底消失了？”
“不是。”Z4语气沉沉，“他还有一部分潜意识，藏在你体内。”
“……”
沈砚舟顿时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Ω在最后被主脑抛出意识碎片的时候，有一部分寄存在她的大脑通道。”Z4道，“他太聪明了，就算主脑爆炸，他也提前找到了备用路径。”
“那怎么办？”沈砚舟声音冰冷，“把她的脑子切开找出来？”
江晚吟：“……你想得挺美。”
Z4叹息：“目前来看，那块碎片没有自主意识，像是休眠状态，但我们不能确定它会不会在将来某一刻‘苏醒’。”
沈砚舟：“你们Z系列的事，为什么全特么是恐怖片风格的？”
江晚吟轻声道：“所以我必须走。”
沈砚舟一怔：“你说什么？”
“我不能留在你身边。”她慢慢从他怀里坐直，眼神清澈又决绝，“万一哪天Ω醒了……我不想你成为下一个牺牲者。”
“不许走。”
沈砚舟语气一冷，伸手一把扣住她的肩膀。
“你都忘了我是谁了？”他盯着她，“我是003，我是最强狩猎者。我不怕你疯，不怕你爆炸，更不怕你是下一任Ω。”
“你怕我不爱你吗？”她忽然问。
“怕。”
沈砚舟声音低沉得像滚雷，“所以你要一直活着，一直爱我。”
江晚吟喉咙一紧，胸口仿佛被戳了一剑：“你明知道，我……”
“闭嘴。”沈砚舟忽然吻住了她。
她挣扎，却被死死抱住。
“我不许你说你不爱我。”他抵着她额头，声音低哑，“你为我挡过枪，为我下过毒，你为我堕过悬崖，你为我几次差点丢命……江晚吟，我不信你不爱我。”
她的泪一滴滴落下。
“我爱你。”她低声喃喃，“我真的……爱你。”
沈砚舟闭眼，深深将她抱紧：“你活着，我才算赢。”
……
与此同时，另一处残破的实验楼地下室内。
Z7正坐在黑暗中，脸上贴满了神经稳定贴片，但他依然发着疯。
“小老婆……她走了，小老婆……不要我了……”
“我为她……挡了主脑，我那么厉害……她还是不爱我……”
实验助理瑟瑟发抖：“博士，他……他还一直重复一句话。”
“什么话？”
“‘Ω还没死。’”
博士的手一抖，脸色刷地白了：“把他关起来，双重绝缘，断开所有神经接口，谁都不许再碰Z7。”
“是……”
而在隔离室里，Z7忽然睁开眼，眸子深处，一道银灰色的数据链条缓缓闪过——
“Ω……”
“还活着。”
“江晚吟！”
沈砚舟冲进主脑残骸区域，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浑身血迹的她。
她还在喘气，却极其虚弱，睫毛颤动着，像随时会闭上。
“我在……”她低声回应，嗓音微弱，“砚舟，我还在……”
“你他妈吓死我了。”沈砚舟一把将她抱住，声音发颤，“刚刚你那一跳……你以为你是神？”
“你不是说……让我一秒都不许死？”她勉强挤出笑容，“我守诺了。”
“你守个屁！”他低头狠狠吻上她满是血污的嘴角，气得发抖，“下次你再玩命，我真的绑你起来！”
“你舍得？”江晚吟眨眨眼，带着点坏笑。
“我舍得。”他声音低哑，“只要你命还在，我干什么都舍得。”
“你真的说了‘我爱你’啊。”她像回忆般呢喃，“沈砚舟，你终于说出口了。”
“还要我说多少遍？”
“多说几遍吧。”她闭着眼，呼吸越来越浅，“我怕以后……听不到了。”
“别说这种话！”
“我已经……撑不住了……”
“江晚吟！”沈砚舟脸色瞬间煞白，咬牙低吼，“你活着，我就敢为你疯一辈子，你死了，我疯给谁看？”
“你疯不疯我都看不到了……”她轻笑。
“闭嘴！”沈砚舟直接掏出随身的稳压针，插进她颈侧，“你给我睡着也别死！”
“你越来越霸道了……”她呢喃，“我……有点喜欢……”
“晚吟。”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求你，睁开眼看看我。”
“沈砚舟……”她似乎想再说什么，可下一秒，身体彻底瘫软下去。
“晚吟！！”
——
主脑空间，虚拟残留区域。
江晚吟缓缓睁开眼，看见一片纯白。
“我……死了吗？”
“没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猛地转身，瞳孔一缩：“你？！”
Z7倚着数据壁，浑身像是随时都会炸开的火线：“我们还在主脑意识残留区，Ω死了，但我们俩……被留在了崩塌前的意识世界。”
“你早知道？”
“早就知道。”Z7勾唇笑，“不过，我愿意。”
江晚吟凝视他，眼神复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会死。”他耸耸肩，“可我没死成过，每次都活得比狗惨。”
“你为什么要替我承载Ω残渣？”她咬牙问，“明知道你会成为下一个容器！”
“因为你哭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你从没在我面前哭过，可你那一刻哭了。”
江晚吟愣住。
Z7走近，低头看着她：“晚吟，如果你能活着……你愿意为我，哭一次吗？”
她抬头，望着那个疯了那么久，如今却温柔得可怕的男人，最终轻轻点头。
“我哭。”
Z7笑了。
“好。”
他忽然伸手，把一枚白色的意识数据球塞进她胸口。
“这是出口。”
“你——”
“晚吟，我知道你不会爱我。”Z7轻轻拥抱她，声音哽咽，“可你为我哭，我就赢了。”
“你为什么……”
“因为你曾在所有人都唾弃我时，说了一句话。”
“你说——‘就算你疯，我也不会放弃你’。”
“那天之后，我就知道，我这辈子都认栽在你身上。”
江晚吟眼眶早已湿透。
她握紧他递来的数据球，颤声：“你可以不死的，我们可以一起出去。”
“不。”Z7摇头，“我不是英雄，也不配活成传说。我疯了太久，做了太多错事，晚吟……”
“你替我，好好活着。”
下一秒，纯白空间开始崩塌，数据流疯狂逆卷。
江晚吟尖叫：“不！Z7！！！”
Z7冲她挥手，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你活着，我就算死，也值。”
轰——！
——
现实世界，主脑舱忽然弹开，江晚吟猛地睁眼，喘息剧烈，眼角还挂着泪。
“你终于醒了！”沈砚舟一把抱住她，“你吓死我了……”
她缓缓抬起手，抚摸他的脸：“砚舟……我回来了。”
“他呢？”沈砚舟低声，“Z7……”
江晚吟眼神一暗：“他留在那里了。”
沈砚舟沉默良久，最后低声开口：“他疯了那么久，最后却比谁都清醒。”
“他说，他为我疯。”江晚吟喃喃，“也为我死。”
沈砚舟抱紧她，声音低哑：“那你就活着，为他疯也为他哭。”
“我会的。”她轻声回应，“我会活得，让所有人都记住他。”
“也记住你。”
他吻上她的额头：“江晚吟，接下来，我不会再错过任何一次说爱你的机会。”
“说吧。”
“我爱你，江晚吟。”
“再说一遍。”
“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
江晚吟闭上眼，泪水划落。
“好。”
“那就活着。”
“直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