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话的是三夫人,“苏辞,阳儿和择儿被人打了,择儿伤的很重,额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大夫正在里头给他们检查。”
二夫人脸上都是眼泪,神色紧张,害怕的不行,语无伦次,只跟在三夫人后头,连连点头,“对对对,择儿伤的很重,阳儿伤的也不轻。”
苏辞眼神平静扫过三夫人往里走,三夫人原本也是个不担事的,可陪着赵松阳风里来雨里去,破事见识的多了,人也沉稳了许多。
大夫已经检查完兄弟二人的伤势,苏辞走过来问,“大夫,他们怎么样?可伤着骨头?”
大夫脸色平静,“娘子请放心,大公子虽流了很多血,但都是皮外伤,身上只有几处淤青,最严重的当是胸脯这一脚,力气很大,有可能伤及肺腑,还需多观察几日。”
“至于额头这处伤口,老夫已经包扎好,切记不要碰水,修养上几日,便能痊愈。”
“好,我知道了,小公子呢?”苏辞问。
不等大夫开口,赵松阳已经先一步回答,“嫂嫂我没事,一点儿都没伤到。”
他眼眶含泪,愧疚又自责地看着低头沉默不语的赵择,“多亏有择哥,他一直护着我,死死将我护在身下,我除了被打了几巴掌,其他一点事都没有。”
“你的腿呢?可有磕着碰着?”苏辞最担心的是他的腿。
赵松阳眼泪已经流下来,他摇摇头,“没有,择哥将我护的很好,我的腿一点儿都没伤到,倒是择哥,那些人一直在打择哥,择哥头都磕破了。”
“都怪我,都是我没事,才连累择哥挨打,嫂嫂,你骂我吧,都是我的错。”赵松阳双手疯狂捶打双腿,泣不成声。
三夫人赶紧过来拉着他,“阳儿,你别这样,你的腿才刚刚好一点儿……”
苏辞一言不发,转身送大夫出门,走到门口,她才问,“大夫,小公子他没事吧?”
大夫微笑摇头,“娘子放心,正如小公子所言,小公子只有脸上有淤青,身上无恙,涂抹些药膏,过几日就没事了。”
苏辞松一口气,“有劳大夫写一张病例详情,最详细越好。”
她吩咐秋黛,“秋黛,带大夫下去,好生伺候。”
秋黛点头,“是,夫人。”
苏辞转身返回屋里,赵松阳已经停止了哭泣,泪眼汪汪地望着赵择。
赵择面无表情耷拉着脑袋,瞥见赵松阳那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偷偷地,对赵松阳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
见此模样,苏辞有些欣慰,走过来坐在椅子上,轻声问赵择,“择儿,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赵择抬眼偷偷瞟一眼苏辞,又迅速怯生生地低下头,沉默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赵择还是老样子,怕生,露怯。
苏辞觉得他这样子,以后很容易吃亏,可他自卑的性格,受到各方面的影响,一时半会想要改变,也很困难。
苏辞默默叹口气,还是先解决正事要紧,她沉一口气问,“你们二人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伤你们的,又是何人?”
赵松阳闻言,微微坐直身子,抬起头,一脸神伤地回话,“嫂嫂,是我,我听说揽月楼里有先生免费说书,就想趁今日有空,前去看看。”
“我和择哥什么都没干,安静地挤在人群中专心听先生讲述赵将军千里走单骑的故事,可是身后突然吵吵闹闹的,挤进来一帮人。”
“为首的男子穿着华贵,头戴紫金冠,丹凤眼,嘴角和左侧脸颊还有一颗黑痣,他穿紫袍,挂白玉,白玉上刻着梅花图案。”
“他自己不小心绊到我的轮椅上,摔倒在地,磕碰了右侧额头,出了血。”
“明明是他的错,与我们无关,他却不管不顾,破口大骂,我们不想惹事,择哥推着我就往外走。”
“可他们却欺负人,叫来小厮将我们团团围住,一口一个脏话地骂我们,但我们都忍了,我们记着娘亲的话,不惹事,没有回嘴。”
“可他们越骂越难听,他骂我们赵家,”赵松阳低下头,双手捏紧成拳头,苍白的骨节,青筋暴动。
回想起他们丑陋的嘴脸,恶臭的咒骂,他气的咬牙切齿,几乎从牙齿锋里溢出话来,“他骂我是个瘸子,骂父亲和兄长是短命鬼,他诅咒我们赵家断子绝孙……”
赵松阳痛苦地将头埋在胸前,心里越发自责,“嫂嫂,都怪我,要是我不去就好了,只要我呆在家里不出门,他们就不会骂我和父亲兄长了……”
苏辞刚想安慰赵松阳,赵择却在这时候抬起头。
他脸上无光,双腮有明显淤青,仔细看还能看出红肿的样子,但他眼神坚定,不卑不亢,昂首挺胸地望着苏辞。
“大娘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事不关松阳弟弟的事,是我,是我气不过,当场打了他一拳。”
他义愤填膺,“他可以骂我,但不能骂我的父兄,我的父兄,我的祖父,我们赵家满门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岂容宵小鼠辈欺辱!”
赵择眼里闪着泪花,但他倔强地没有哭,说起父兄时,他眼神无比坚毅,没有半分愧疚或是悲哀。
这是他头一次直视苏辞的眼睛,像个小大人一样,他道,“大娘子,我知道打人是我不对,你要罚就罚我,吴家来问罪,您只管将我交出去,我绝无怨言。”
“父亲曾说,大丈夫不惧生死,我不怕,我绝不连累你们。”
“择儿。”二夫人泪流满面,紧紧将赵择护在怀里。
她陪伴赵择十二年,她一直以为她这个儿子自卑愚蠢又懦弱,可她现在才发现,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赵择。
赵择生在满门忠烈的赵家,骨子里流淌的是赵家百折不屈的鲜红血液,他的父兄,是北疆赫赫有名的将军,以一挡百,万夫莫开!
他这棵小树苗,在父兄光辉的映照下,已经茁壮成长。
苏辞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突然就笑了,父兄无一是孬种,他又岂会是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