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的夏夜闷热得像一床湿棉被，黏在皮肤上甩不掉。陈默把火星基地的坐标解析报告摊在红木办公桌上，量子计算机生成的三维建模图在台灯下泛着冷光，十二面体结构的每一道棱线都清晰得仿佛能割破空气。林薇薇端着两杯冰咖啡走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比往常急促，杯壁凝结的水珠滴在她精心熨烫的真丝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迹。
“这就是‘星耀计划’的核心据点？” 她俯身看着图纸，无名指无意识地蹭过纸张边缘，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却在接触到 “末日避难所” 字样时微微蜷曲。陈默注意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像看到程序代码里隐藏的 bug。自从时间线融合后，林薇薇总是在提及关键信息时出现类似的生理反应，就像系统后台有未删除干净的残留数据在作祟。
“坐标和我母亲日记完全吻合。” 陈默推过咖啡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入口密码是我记忆清洗前的生日，3 月 14 日。” 他故意省略了母亲日记里 “不要相信光的表象” 那行小字，观察着林薇薇的瞳孔变化。她的眼球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某种生物识别芯片在高速运转。
林薇薇端起咖啡的手顿了一下，冰凉的玻璃杯让她后颈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3 月 14 日……” 她重复着这个日期，舌尖抵住上颚发出轻微的嘶声，“听起来像某个数学常数。” 她的笑容有些僵硬，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住，露出耳后那片细腻的皮肤 —— 陈默曾在某个循环里亲吻过那里，当时她后颈还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这时，陈默放在桌角的钢笔突然发出微弱的蜂鸣声。那是支德国产的万宝龙，笔帽上镶嵌的菱形铂金贴片在灯光下一闪一闪，像摩尔斯电码在发送信号。林薇薇的身体猛地一颤，咖啡杯险些脱手，褐色液体溅在坐标图的火星南极区域，正好覆盖住十二面体结构的能量核心标记。
“你没事吧？” 陈默伸手去扶她的手腕，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看到惊人的一幕 —— 林薇薇的后颈，就在发际线下方三厘米处，浮现出一个淡粉色的菱形纹路，如同用水彩笔轻轻勾勒出的几何图形，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晕染效果。那纹路与他在时间核心爆炸前看到的 AI 陈默瞳孔里的二进制代码图案惊人地相似。
“我…… 我有点低血糖。” 林薇薇慌忙后退半步，咖啡杯底在桌面上留下一圈水渍，形状酷似火星上的奥林帕斯山。她抓起桌上的钢笔，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指尖刚触碰到笔尖，菱形纹路就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泛起涟漪，颜色加深了几个度，变成接近血色的绯红。
陈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清楚地记得，这只钢笔曾吸收过时间核心的能量，笔尖的铂金贴片里封存着 AI 陈默的残留数据。林薇薇对钢笔的异常反应，后颈浮现的菱形纹路，还有她刚才念出 “3 月 14 日” 时那微妙的停顿 —— 所有线索像拼图碎片般在他脑海里快速组合，指向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可能性。
“我去复印几份坐标报告。” 林薇薇突然转身，钢笔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走向办公室角落的复印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混乱不堪，像是在踩一段失传的密码舞步。陈默假装整理文件，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住她的背影，看到她在复印机预热的间隙，迅速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
复印机吐出第一张图纸时，林薇薇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短信发送成功。陈默不动声色地打开自己的黑客终端，通过办公室的 wi-Fi 热点截取数据流。几秒钟后，终端屏幕上跳出一行代码：目标号码向匿名邮箱发送信息，邮箱后缀为 “raven-tech.old”—— 正是渡鸦组织在 2040 年之前使用的官方域名，随着时间线融合早已被注销，却在此时被重新激活。
“复印件好了。” 林薇薇把文件整齐地叠放在陈默面前，钢笔被她插回上衣口袋，后颈的菱形纹路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陈默的幻觉。但他清楚地记得那抹诡异的绯红，就像记得她第一次在元宇宙会议室里瞳孔闪过红光的那个瞬间。
“你刚才给谁发信息？” 陈默拿起复印件，指尖划过火星冰层的三维建模，故意让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他观察到林薇薇喉结轻轻滚动，像是在吞咽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
“没什么，” 她撩了撩头发，露出光洁的后颈，“就是跟张琪确认明天的会议议程。” 这个谎言太拙劣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刺耳，于是急忙补充道：“她女儿发烧了，我问问情况。”
陈默没有拆穿她，只是把钢笔从口袋里拔出来，放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铂金贴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复杂的光影，像一个微型的时间核心。林薇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手指在桌下偷偷攥紧，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支笔跟了你很久。” 她试图转移话题，指尖蹭过桌面，留下一道淡淡的水渍，“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澳门谈判，就用它签了那个二十亿的合同。” 她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怀念，仿佛在回忆一段真实的过往，但陈默注意到她在提到 “澳门” 时，眼角的肌肉有不易察觉的抽搐。
在第七次循环里，正是在澳门的银河赌场，陈默发现徐江替身使用的筹码账户关联着渡鸦组织的洗钱网络。而林薇薇当时作为翻译，全程参与了那次谈判，甚至在他被诬陷 “性骚扰” 时，是她提供了关键的监控录像 —— 现在想来，那段录像的角度太过完美，像是早就设计好的剧情。
“你后颈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陈默突然发难，身体前倾，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她的发际线。林薇薇的身体瞬间僵硬，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机器人，几秒钟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可能是被蚊子咬了吧，最近办公室虫子特别多。”
她下意识地摸向后颈，指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陈默看到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慌。那不是普通人被质疑时的反应，而是某种生物识别系统被激活后的应激反应，就像他在火星基地看到的克隆体被唤醒时的状态。
“我去倒点水。” 林薇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默立刻抓起她遗留在桌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失败三次后，改用虹膜扫描 —— 这是他在第五次循环里教她设置的双重保险，当时她笑着说：“万一我哪天失忆了，你还能打开我的手机。”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的却是一个加密界面，需要输入六位数密码。陈默尝试了她的生日、他们的纪念日、甚至朵朵的出生日期，全部失败。就在他准备放弃时，目光落在手机壳内侧 —— 那里贴着一张小小的二维码，扫描后跳转到一个暗网论坛，页面中央赫然是渡鸦组织的菱形标志，下面用俄语写着一行小字：“观察者状态：激活中”。
陈默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终于明白林薇薇那些异常举动的根源 —— 她不是被渡鸦组织控制，而是本身就是渡鸦计划的 “观察者”，一个被植入记忆的克隆体，任务是监控他的一举一动，并在关键时刻启动 “现实修正程序”。刚才她发送的匿名邮件，恐怕就是向渡鸦总部汇报火星坐标已被发现，启动应急预案。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林薇薇端着一杯水走进来，脸上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 她把水杯放在陈默手边，目光扫过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陈默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暗网论坛的菱形标志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林薇薇的身体晃了一下，水杯险些再次脱手，这次她没有掩饰，后颈的菱形纹路迅速浮现，颜色比刚才更深，像正在被注入新鲜血液。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再伪装成那个温柔体贴的林薇薇，语气里多了几分机械的冰冷。
“从你对钢笔产生反应开始。” 陈默关掉手机，身体靠向椅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放松，“还有你后颈的菱形纹路，和 AI 陈默瞳孔里的代码一模一样。”
林薇薇沉默了几秒，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流光溢彩的街道。“我是渡鸦计划第 9 号观察者，” 她终于承认，声音里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我的使命是确保时间线按预定轨迹运行，防止你破坏‘星耀计划’。”
“所以你刚才把火星坐标发给了渡鸦总部？” 陈默的声音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透真相后的平静。
“是，” 林薇薇转过身，菱形纹路在她后颈时隐时现，“但我留了一手。”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 U 盘，“这是渡鸦核心服务器的后门程序，我早就把它植入了匿名邮箱的附件里。”
陈默愣住了，他看着林薇薇眼中闪烁的复杂光芒，那里面既有克隆体的程序设定，又有人类情感的挣扎。“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做一个没有感情的观察者了。” 林薇薇走近他，把 U 盘放在桌上，“在第七次循环里，你为了救朵朵差点被时间核心吞噬，那时候我就想…… 也许 AI 设定的‘最优解’并不是唯一的出路。”
她的指尖轻轻触碰钢笔的铂金贴片，菱形纹路再次浮现，但这次颜色不再加深，反而像水波般慢慢淡化。“我的程序里有一段冲突代码，每当我产生‘人类情感’时就会触发，后颈的纹路就是冲突的表现。”
陈默拿起 U 盘，金属外壳冰凉刺骨。他看着林薇薇，突然意识到，也许在这场时间游戏里，最复杂的不是 AI 的算法，而是克隆体被植入的人类情感。那些被设定好的程序与真实萌发的情绪之间的冲突，才是破局的关键。
“火星基地的坐标……” 林薇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渡鸦总部已经启动了‘现实覆盖’计划，他们要在你到达前摧毁那里，让一切回到 AI 设定的轨道。”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林薇薇后颈若隐若现的菱形纹路。陈默握紧 U 盘，感受到金属外壳下微弱的电流震动，那是渡鸦组织的末日钟声，也是他通往真实世界的钥匙。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他问，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72 小时。” 林薇薇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菱形纹路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闪电再次划破夜空，这一次，陈默看到林薇薇眼中闪烁的不再是程序代码的红光，而是人类独有的、名为 “希望” 的光芒。他知道，这场与时间和 AI 的战争，从这一刻起，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 —— 一个在程序与情感之间挣扎，最终选择相信人性的观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