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志萍姐，饭店今天没什么活，师父特意让我回家一趟。回来的路上我看见有人砸了冰窟窿钓鱼，我就买了两条，一会儿给你们做酸菜鱼吃。”
周云强推门而入，看着堂屋内的一切有些发愣，大哥大嫂怕是发癔症了。
尤其是大嫂王美婷，肯定病得不轻。
别看王美婷娘家一穷二白，前几年穷得一家人都凑不出一条好裤子，可她打心底里就瞧不上许素馨，觉得她既没有正式工作，又没文化，只是沾了周宏山的光，才能在城里站得脚。
她能给许素馨下跪，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母猪都会上树了。
房间里一下子进来两个人，王美婷没脸再跪在地上装可怜，抓着周云刚的手一把站了起来。
看着直对自己翻白眼的周云刚，周云强叹了口气，不用他们夫妻俩开口，他也知道，他们俩又是来家里找妈要钱的。
在国营饭店工作这段时间，他也算是也长了不少见识，不再是之前那个畏畏缩缩、只知道蒙头干活的周家老三了，家里这几个兄弟姐妹藏着什么心思，他门儿清。
不就是馋妈赚的那点钱嘛，今天大哥来闹，明天二姐来哭，后天老四老五又坐不住了要伸手，总之是见不得妈有一点清闲。
不过，看周云刚和王美婷这幅模样，妈应该是没答应。
周云强心中生出几分高兴，妈早就应该这样了，每次大哥大嫂一哭穷，她恨不得把血挤出来给他们一家吸。
他对妈的钱没想法，只是觉得这样不对。
周云强正想着，王美婷破锣班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妈，钱虽然是我借的，但我和云刚还是一家人呢，要是这钱还不上，人家不光要来找我们，你这个当妈的肯定也跑不脱。”
“只是来家里闹闹也就算了，要是去你摆摊的摊位上闹，你说影响多不好！”
王美婷现在已经没了羞耻心，破罐子破摔，再怎么说她今天也要把三百块钱要到，先解了燃眉之急。
那些放贷的人可都是狠人，万一他们一个不如意去找小宝咋办？
许素馨啐了王美婷一口：“就凭你还想威胁老娘，我只听过父债子偿，还没听说过子债母偿的道理。你放心，要是他们找上门来，我一定带他们去你娘家找你爸妈和王金。”
许素馨刚和牛三干了一架，这会儿正一肚子的火，根本就不想搭理王美婷。
放驴打滚的那些人不是善茬又怎么样，钱不是她借的也不是她花的，她还真不相信，这些做黑生意的人敢对她怎么样。
打不了就报公安！
反正从她回来之后，公安局都去了好几趟，也不在乎再多上几次。
周云强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哥大嫂这次竟然是欠了外头人的钱，叫妈来平债的。
听王美婷话里的意思，她借的应该还是高利贷。
老实如周云强，也有些压不住自己心头的火。
虽说他早就习惯了周云刚和王美婷隔三岔五的哭穷要钱，甚至还为了小宝的事情，出过几十块钱，但他还是觉得他们今天的行为格外过分。
他们这是吃定了妈，逼着妈给他们擦屁股。
呸！
“大哥，你这次过分了。”周云强压抑着火气，从嗓子里憋出来一句话。
再怎么说周云刚也是他大哥，他总不好指着他的鼻子骂。
周云刚一脚踢翻脚边的板凳，将火气发泄到周云强身上。
“要是放在过去，家里的东西都该是我这个老大的，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老三，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啥能进国营饭店跟着李师傅学手艺吗？”
“那是妈花了钱给你走了关系，不然你以为你一个跛脚的瘸子能进去？”
“以前我只觉得你比老五老实，家里不管有什么事都冲在前面，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你才是心思最重的那个。现在好了，你学了手艺，妈还把你当成宝，你来装啥好人？”
周云刚能言善辩，骂起人来更是滔滔不绝。
周云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知道，家里人都觉得自己能跟着李师傅学手艺，一定是妈托了关系，其实一开始他也这么觉得。
但跟着李师傅这么久，他早就知道了，李师傅愿意让他试一试兴许是看在妈的面子上，可他愿意收下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妈。
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许素馨定定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双眼猩红的周云刚。
突然想起十几年前的一件小事。
那会儿也是冬天，周云刚拿了第一笔工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买了一副手套一条围巾，那会儿他怎么说来着？
他说：“妈，我一定好好工作替你和家里分担，到时候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说：“过几年，我再寻个好媳妇，让你开心开心。”
许素馨相信，那一刻周云刚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只可惜她的娇惯养大了周云刚的胃口，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心疼她的好孩子了。
“驴打滚利滚利，你们是打定主意把这个烂摊子丢给我了？”许素馨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难过。
周云刚眼睛一亮，还以为事情有了回转的余地，结果许素馨下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原型。
“这钱我就算拿去喂狗，也不可能拿出来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再闹我一定不客气。”
周云刚被许素馨一句话定在原地，他拿起今天刚斥巨资买来的麦乳精重重摔在地上。
麦乳精在地上滚了几个轱辘才彻底停下，外壳更是被摔得坑坑洼洼。
“许素馨，你真的是我妈吗？要是爸还在，他一定舍不得这么对我，当初死的为啥不是你呢！”
周云刚怒火攻心，对着许素馨大声叫道。
许素馨愣在原地，深呼吸了几次才缓过劲来，她知道自己这次不帮周云刚，他一定会记恨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当面咒自己去死。
也对，之前她被老五丢在杂物间里自生自灭的智慧，她这个好儿子不也只知道装聋作哑嘛。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
她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和周云刚彻底断了关系。
不等许素馨开口，周云强对着周云刚的脸就是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