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兴那玩意儿一听还了得?这房子他早就想上了,想着你四姐夫死了,就把房弄他名下。”
黄董氏问,“那他和薇薇就把钱拿出来了?”
“哪儿啊,”董甄氏疲惫的用手理了理头发,“他给傻薇薇出了个破主意,让她去跟甄家族人借。傻薇薇还真听了他的话。你四姐夫一看那李德兴就生了外心,托着重病的身子,叫来了甄家族里的人,说是薇薇一家不孝,要把她一家除名。那时候月月还没出嫁,族人问起来他什么打算,他说等他病医好了,给月月在家招赘。”
“几个族老就要开祠堂,把薇薇一家除名,李德兴一瞧这架势,怕了,才不情不愿的拿出钱来,给你四姐夫看病。”
“等你四姐夫病好了,直接把微微一家赶了出去。家里也没剩多少钱,下人们都遣散了,只留了三个。有个小丫头是专门伺候月月的,月月出嫁的时候,陪送过去了。”
甄董氏说到最后,眼泪忍不住的流。
黄董氏半抱着她,也跟着哭,“咱们姐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谁说的?二姐的命就不苦,爹娘对女儿的好,全给她了,陪嫁都比咱们的多不少,要不是这样,棠棠也不会死了。”甄董氏的帕子都被泪水打湿了。
黄董氏问,“不是说棠棠那肺病不能治吗?”
甄董氏反驳道,“那是没去洋医院,你四姐夫的病喝汤药也好不了,去了洋医院,虽然花的多,但起码救回来了。我算是明白了,钱就是人的胆,棠棠生病的时候,你四姐夫不出钱,要是出钱去医院,她也死不了。”
“哎,都是命。”黄董氏反过来给甄董氏顺气,又说起了自己的不幸,孙儿死了,大闺女也死了,剩下个二闺女,也不结婚生孩子。
甄家的饭菜简单而不失隆重,甄顺财买回来一只烧鸡,一包猪耳朵,杏花炒了两个素菜,黄董氏和珍珍吃完饭,又陪着甄家夫妻俩说了会儿话,就告辞离开了。
吃晚饭的时候,黄婉贞就发现黄董氏今儿个异常的沉默,黄婉贞没话找话道,“明儿个不出门了吧?”
黄董氏夹筷子小鸡炖蘑菇,放入口中嚼嚼味儿,才说,“不出门,你有事?”
黄婉贞给她盛碗豆腐汤,“我没事,明个儿我表姐过来。”
“哪儿个?”
黄婉贞看她一眼,“瞧你说的,我不就一个表姐吗?你常挂在嘴边的秀儿。”
黄董氏今个儿有些精力不济,也没心情跟黄婉贞打嘴仗,只“哦”了声,就没了下文。
黄婉贞偷偷瞥她一眼,继续没话找话,“你以为是谁?”
“我知道是秀儿,”黄董氏放下筷子,端起汤碗,喝口汤,“其实你大舅家也有个闺女,叫兰儿。”
黄婉贞很不喜欢董玉格的做派,虽然知道在古代,为了保证家族延续,父母死了,家中财产由嫡长子说了算,但她觉得董玉格一点不分给董玉卓,着实有些心狠了。这样的人,人品有问题,黄婉贞不想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
见黄董氏又提到他家,黄婉贞也不搭话了,埋头苦吃起来。
第二天上午,刚过十点,董陶氏带着小儿子过来了,一见面就给了珍珍一个大红包,黄婉贞礼尚往来,也给了陶士元一个大红包。
“来就来呗,还带这许多东西做什么?有钱攒着,文哥儿武哥儿都大了,小士元还得上学,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黄董氏看着下人拎着的猪肘子,鸡,鸭和点心盒子,佯怒的瞪了陶董氏一眼,“这是要把家搬过来了?日子不过啦?”
“瞧五姑姑说的,大过年的好不容易来看你一次,拿少了,叫人家笑话!”陶董氏一进黄董氏的西屋,就脱了鞋,盘腿上了床,一边拍着床板子,一边道,“咱老北京人惯常睡炕,那冬天烧上一回,热乎整宿,偏偏五姑姑你,爱睡这硬板床,多不舒坦啊。”
黄董氏颇为骄傲的看了陶董氏一眼,“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我身子从小就娇弱,爷爷叔伯们为此都多宠我一分,和兄弟姊妹们不一样。”
黄董氏也脱了鞋,盘腿上了床,黄婉贞没这爱好,搬了把凳子,挨着床坐下。
“不瞒你们说,我小时候也是睡炕的,有一年冬天太冷,丫鬟烧炕的时候,多烧了些柴,正赶上我来葵水,睡了一宿热炕,第二天起来,葵水就没了,一连小半年都没来,刚开始还不好意思跟你奶奶说,后来实在是害怕,这才说了。”
赵大花沏了茶过来,黄婉贞接过,帮两人分别倒了一盏,然后默默坐下,听黄董氏讲古。
“你奶奶一听,这是姑娘家的大事啊,没葵水可是生不了孩子的,连忙请了臻和堂的老大夫过府来替我诊脉。”
陶董氏连忙问,“怎地了?可是了不得的病?”
黄董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那可真是了不得的病,听大夫说,有个姑娘也是来葵水,睡热炕烙了,葵水就没了,家里没给瞧,给死了。能死人的病,你说是不是了不得的病?”
“哎呦!听着就吓人!幸亏我奶奶给你瞧了,不然我就没这么好的五姑姑了,”陶董氏拍着胸脯,一副被吓着的模样,“我四姑姑家的棠棠,都长成了,生了场病,我四姑姑和四姑父没给请大夫瞧,就那么没了,多好的大闺女,造孽啊。”
黄董氏一下子难受了起来,唉声叹气道,“昨个儿,我去你四姑姑家了,她还跟我说起了棠棠的事,还有薇薇的事。命都太苦了。”
黄婉贞最不爱听“命苦”俩字,忍不住反驳道,“命苦还不是父母害的?!我四姨和四姨父要是给她花钱治病,她能这么早就死了吗?还不是他们重男轻女。”
“哼!不用你说,我就能想到,你们姊妹生的闺女,没一个命好的,因为你们姊妹都特别重男轻女,教养的女儿,性格都有问题。性格决定命运,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命苦才正常,命要是不苦,那才奇了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