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楹离开魔海渊的刹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席卷全身。
她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焦黑的沙土上。
“你没事吧?!”鲸香一个箭步冲上去,托住了扶楹摇摇欲坠的身躯,当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被冷汗浸透的额发时,声音发紧。
扶楹摇了摇头,强忍剧痛,五指收拢,将寒霜长鞭收起。
她转头看向伏在风海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澹月,与风海说道:“澹月化尾中断,要立刻离开深海,带我们上岸,你应该知道他这些日子栖身的海岛在哪儿。”
风海闻言微怔,旋即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认识扶楹,但她甘愿冒险救出自己和少族长,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风海与山海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便带着澹月快速往海面上游去。
鲸香担忧地看着扶楹:“你脸色真是太难看了,是不是受伤了?”
魔海渊毕竟是海妖的地盘,他们可是传说中受到诅咒的生物。
扶楹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地看向鲸香:“不是受伤,是我要生幼崽了。”
话落,她绯红的鱼尾掀起一道海浪,转瞬就追上了风海和山海。
鲸香怔在原地,眼睫颤抖了两下,伸手拽了一下身边的星曜和巴克。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要生什么了?”
星曜喉结滚上下滚动,眸子微闪:“她要生幼崽了。”
“啊啊——”鲸香爆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尾音生生劈了叉。
*
扶楹跟在风海和山海身后,破开海面的刹那,冰凉的雨簌簌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绯色的鱼尾褪去,踉跄着踏上湿滑的礁石。
扶楹将灵药塞进澹月唇间,指尖都在发颤:“送澹月回去。”
澹月这些日子一直在这座海岛上生活,他栖身的地方用木头搭建,简陋的可怜,海风裹挟着咸腥从木头缝隙里灌入。
不过,在这荒僻的海岛上,这漏风漏雨的木屋已经是难得的容身之所。
山海两人一上岸就化作人形,听从扶楹的话,把澹月送进小木屋。
扶楹顾不上看海岛,跟着进了木屋后,看向风海和山海,话音里混着压抑的喘息:“你们回去告诉汝,等……”
她疼得蹙眉,躬身按着腹部,冷汗涔涔,不断深呼吸。
“告诉汝,等为澹月重塑星纹,我不会拦他。”
“重塑星纹?!”风海闻言浑身剧震,指节捏的发白,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扶楹,却听她闷哼一声,跌坐在澹月身边。
山海看着扶楹白皙长腿上漫开的淡红色水痕,脸色骤变:“你……”
扶楹银牙紧咬,素手一抬,山海两人便被一阵轻风推出木屋外。
紧接着,木屋周围弥漫起一层光影,遮挡了漏风漏雨的小屋,也隔绝了他们的视线,海浪拍岸的间隙,一声声压抑的痛吟直往耳朵里钻。
“山海,我们现在……”风海脸色泛白,喉咙发紧,不知道该怎么办。
恰在此时,海岸上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鲸香匆匆跑过来,粉色的长发还滴着水,她看着被光影笼罩的木屋,指尖距离那层潋滟仅剩半寸时,急急刹住,没敢碰。
她转头看向山海和风海,急切问道:“扶楹她,她怎么样了?”
星曜上前,轻轻揽住鲸香颤抖的肩膀。
山海摇了摇头,抬手拍了拍星耀的肩,沉声道:“风海受了伤,我得带他回族里一趟,星耀,你留在这里守着少族长……”
说到这里,山海话音一顿,余光扫过光影浮动的木屋,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道:“……和里面那位。”
星曜沉默颔首,目送山海和风海离开海岛。
木屋里时不时传来一声支离破碎的喘息,鲸香急得团团转。
她抓紧星曜的手臂,有些担心:“扶楹不会有事吧?”
星曜没说话,巴克却闷声道:“她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
鲸香用力点了点头,发间的水珠随着动作甩落:“是啊,她可是能从魔海渊里出来的人,肯定没事的,没事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唇却有些颤抖。
*
扶楹虚倚在澹月身旁,发丝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听着外面鲸香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深呼吸,在一阵阵剧痛下,攥紧澹月的手腕,虽说不是头一回生孩子,但每一次疼痛都格外真实。
澹月眼睫轻颤,蔚蓝的眼瞳里倒映着破破烂烂的木屋。
他只觉得手腕有些沉重,耳边是一阵压抑的痛吟,迷茫间,混杂着血腥气的咸湿的海风拂过鼻息,艰难侧首,便看到朦胧的纤细身影。
她的手扣着他的手腕,青丝散乱,腰侧熟悉的契纹若隐若现。
澹月骤然回过神来,一下子从平铺的鲛绡叶片上坐起身来。
他消瘦的指节蜷缩,苍白的脸上满是震惊,似乎不明白,明明孤注一掷去了魔海渊,为什么会和扶楹待在一起?荒谬至极。
扶楹蓦地回首,澹月正支起身子看他,冷白的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蔚蓝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侧,像被海水浸透的绸缎。
他脸色虽苍白憔悴,却依旧难掩一种精致蘼艳之美。
“……醒了?”扶楹喘着气扯出一个笑,话音未落又被逼出一声闷哼。
剧痛如潮水般席卷全身的刹那,扶楹倏然攥紧澹月的手腕,随着她压抑的痛呼,一枚拳头大的卵滑落在鲛绡上。
澹月僵住,浅蓝色的瞳孔里正映着那颗微微脉动的卵。
扶楹胸膛起伏,剧烈喘息,她垂眸凝视着那流光溢彩的卵,七彩光泽在卵壳上缓缓流转,时而泛起珍珠般的莹润光泽。
她眉心微动,果然,是不夜侯的。
月余就生产,从时间来看,也确实只有虫族能办到。
扶楹伸手,把七彩色的卵捧起,拳头大小的卵壳里传来微弱的脉动,虽然无法透过卵壳看清里面,却能感知到这是一个近乎孱弱的小生命。
她低垂眼睫,拿出几株珍惜的灵药,在掌心细细研磨成莹润的灵液,指尖轻点,药液便缓缓渗入到卵壳中,流光溢彩的卵壳顿时泛起一阵温热。
这幼崽在腹中时就遭了大劫,挣扎降生,已是拼尽了全力。